利奥没有直接回答，但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咸涩而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高速飞行带来的最后一丝眩晕感，也将肺腑间最后一点沉闷气息涤荡干净。
詹姆第一个怪叫着踢掉鞋子，卷起裤脚，冲向翻涌的白色浪花，溅起一片晶莹的水光。
彼得犹豫了一下，也学着样子，小心翼翼地踩进微凉的海水里。
莱姆斯从容得多，他脱下外套，垫在干燥的沙滩上坐下，然后微笑着看向还站在摩托车旁的利奥和西里斯。
“还愣着干什么？”
西里斯利落地脱下靴子和袜子，赤脚踩在细腻温热的白色沙砾上，回头看向利奥，眼神明亮，带着怂恿。
“怕水吗，利奥？”
利奥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种幼稚的挑衅。
他动作稍显缓慢地脱下自己的皮鞋和袜子，整齐地放在一边，然后卷起质地精良的麻质长裤的裤脚。
当他赤足踏入被阳光晒得微暖的海水时，脚底传来的奇异触感让他微微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清澈的海水漫过脚踝，冲刷着皮肤，带走沙粒，留下细微的痒意。
阳光在海面上洒下，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这时，一片冰凉的水花毫无预警地劈头盖脸袭来。
“咳——”
利奥被呛了一下，连忙闭上眼睛抹掉脸上的水珠。
只见西里斯站在几步开外，正坏笑着看着他，手上还保持着泼水的姿势。
他的头发上面也湛上了一些水珠。
水珠顺着他黑色的发梢滴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划过，阳光下，他的灰色的眼睛和那枚蓝色的耳钉一样，闪闪发光。
“西里斯·布莱克！”
利奥有些恼怒地低骂。
他弯腰，迅速掬起一捧海水，向西里斯泼去。
水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大部分落空，只有零星几点溅到了西里斯身上。
“准头太差了！”
西里斯大笑着，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詹姆见状也加入了战局，不过他显然是无差别攻击，一会儿泼向西里斯，一会儿又误伤了正在试图建造沙堡的彼得，引得彼得哇哇大叫。
莱姆斯站在稍远的地方，本来只是看着他们闹，在被飞溅的水花波及后也选择加入了战场里。
一时间，这片宁静的海滩充满了少年们毫无顾忌的欢笑声、叫嚷声和哗啦啦的水声。
利奥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在西里斯接连不断的挑衅和周围热烈气氛的感染下，他也渐渐抛开了那些束缚。
他开始更用力地泼水，更灵活地躲避，甚至尝试着悄悄绕到西里斯侧后方发动偷袭。
他的头发湿透了，柔软的金色发丝黏在额前和脸颊，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衬衫和长裤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但他蓝色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明亮而快活的光彩。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清爽笑声。
他很少这样笑。
就在他又一次成功地将水泼到西里斯肩上，得意地扬起嘴角时，西里斯瞅准机会，突然朝他冲了过来。
“喂！你……”
利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西里斯拦腰抱住。
西里斯的力量大得惊人，带着一种炽热的冲动。
利奥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哗啦——！”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两人一起栽进了齐腰深的海水里。
温暖的海水瞬间将他们包裹，咸涩的味道涌入鼻腔和口腔。
利奥下意识地闭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西里斯的手臂依旧牢牢地环着他的腰，将他固定在怀里。
他们在水下对视了一秒。
阳光透过晃动的海水，投射下摇曳的光束，将西里斯的脸庞映照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近在咫尺的灰色眼眸，带着得逞的笑意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下一刻，两人同时破水而出。
“咳……咳咳……”
利奥扶着西里斯的肩膀，剧烈地咳嗽着，吐出海水的咸涩。
他浑身湿透，金色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模样狼狈不堪。
他抬起头，瞪着西里斯，想骂他，却在对上那双含笑的灰眸时，一时语塞。
西里斯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黑发完全湿透，水滴在锁骨上，衣服紧贴着身体。
他看着利奥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不但没有歉意，还笑得更加开怀。
“你……你这个……”
利奥喘着气，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疯子。
“我怎么了？”
西里斯挑眉，手臂依然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让两人的身体在海水中贴得更近。
隔着湿透的薄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和轮廓。
利奥能感觉到西里斯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和自己加速的心跳混杂在一起。
“放开。”利奥试图挣脱，声音却因为刚才的咳嗽和此刻的贴近而显得有些沙哑。
“就不放。”西里斯耍赖，低头看着他，湿漉漉的发梢扫过利奥的额头，有点痒痒的。
他的目光从利奥泛红的脸颊，滑到他同样湿透的、不断滴水的睫毛，最后落在他因为喘息而微微张开的唇上，眼神暗了暗。
周围的海浪声、詹姆和彼得的嬉闹声在这一刻都远去了。
利奥能感受到西里斯呼吸拂过他脸颊的热度，能看到他灰色眼眸中倒映出的、同样狼狈的自己。
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海水的湿咸和阳光的灼热。
最终，西里斯似乎克制住了什么，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松开了环在利奥腰上的手臂，转而用力揉了揉他湿透的金发，把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像一团水草。
“走，游泳去！”他无事发生般，转身就朝着更深的海域游去。
利奥站在原地，海水在身边轻轻晃动。他看着西里斯游远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和被他揉乱的头发。
他深吸一口气，也朝着那片蔚蓝游了过去。
海水温柔地托举着身体。
他舒展四肢，感受着水流划过皮肤的凉意，看着前方西里斯自由穿梭的身影，听着不远处詹姆大呼小叫地和莱姆斯比赛，彼得在浅水区笨拙地扑腾着……
他潜入水中，任由自己被这片蔚蓝包裹，感受着这份纯粹的安宁与快乐。
当他再次浮出水面时，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他们在海里游了一会儿，比赛谁潜得更久，谁游得更快，直到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在詹姆“累死了”的嚷嚷声中，一起走上了沙滩。
五个人围着圈躺在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沙滩上，像搁浅的鱼一样，大口喘着气。
湿透的裤子黏在皮肤上，但并不让人讨厌。
利奥仰面躺着，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透过眼皮带来的橘红色光晕，听着耳边朋友们平稳或略带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永不停歇的海浪声。
他能闻到空气中混合着海水咸味、沙子被晒热后的干燥气息，还有身边西里斯身上传来的、被阳光和海风蒸腾过的独特味道。
詹姆在抱怨沙子进了裤子，彼得在小声附和。
莱姆斯在轻声笑着，说着刚才谁谁谁的狼狈样子。
西里斯没有说话，但利奥能感觉到他就躺在自己身边，很近，手臂都要碰到一起。
一种安宁的疲惫感席卷了他。
不是那种在法国家里的精神疲惫，而是身体尽情舒展、尽情欢笑玩闹后的物理疲惫，带着满足和惬意。
他微微侧过头，睁开眼，正好对上西里斯看过来的目光。
西里斯灰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很浅，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桀骜不驯或戏谑，只有一片温柔。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利奥。
利奥也没有移开视线。
他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陷进温热的沙子里，然后，他对着西里斯，露出了一个笑容。
西里斯愣了一下，随即，一个更大的、毫不掩饰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海浪声、风声、朋友的细语声，交织成一曲温暖的背景音。
他们就这样躺在沙滩上，任由阳光将身体和衣服慢慢烘干，任由时间缓缓流淌，共享着这份简单而纯粹的宁静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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