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启猛地将门拉开一道更大的缝隙，低吼道：“进来！”
沈沅卿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合上，落栓，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净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奇异气味和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息。
两人在黑暗中对峙。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那封信……”赵元启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急迫。
“信是真的。”沈沅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至少，关于你被灭口的部分，是真的。黑风峡的人死了，吏部的郎中也死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她的话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们，他们怎么敢……”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愤怒，又像是绝望的哀鸣，“我为‘主上’做了那么多，我……”
“主上？”沈沅卿精准地捕捉到这个称呼，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讥讽。
“你到现在还认为，那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家伙，会在乎你的死活？在他眼里，你和我，和那些化成一滩黑水的死士，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用完了就可以丢弃的工具。”
“你胡说！”赵元启低吼，但声音里却透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
石室中，主上那漠然的眼神，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沈沅卿向前逼近一步，月光照亮她半边脸颊，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赵元启，你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告诉我，你想活吗？”
赵元启呼吸一窒。
“你想，向那个把你变成这副鬼样子又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你的‘主上’，复仇吗？”
复仇，这两个字如同魔咒，瞬间点燃了他眼中压抑已久的怨毒与疯狂。
十五年的伪装，十五年的屈辱，十五年的提心吊胆，他受够了。
“你能帮我？”他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怀疑。
“不是帮你，是合作。”沈沅卿纠正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我们各取所需。我要知道‘主上’是谁，他的目的，以及他所有的据点和人手。而你，可以得到自由，或者一个亲手复仇的机会。”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你就只能在这皇陵里，等着哪一天也化成一滩无人问津的黑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赵元启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沈沅卿耐心等待着，体内力量悄然流转，凝聚于双耳，捕捉着他每一声心跳，每一次呼吸的细微变化。
她在赌，赌他对死亡的恐惧，对复仇的渴望，能压倒他对那未知“主上”的敬畏。
终于。
“好！”赵元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跟你合作！”
他猛地走到那面铜镜前，手指在镜框某处用力一按，机括轻响，镜子连同后面的一部分墙壁竟向内翻转，露出了后面那条通往石室的密道。
“想知道‘主上’是谁？就跟我来。”他嘶哑道，率先钻入密道。
沈沅卿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密道内比想象中更加阴冷潮湿，石壁上那些扭曲的图案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
赵元启对这里极为熟悉，脚步虽快，却毫无声息。
沈沅卿紧跟在他身后，全身戒备，力量凝聚于双眼和双足，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密道并不长，很快前方出现那间石室的惨淡白光。
赵元启在入口处停下，侧身让开，示意沈沅卿进去。
沈沅卿没有立刻踏入，而是站在入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石室内部。与螭龙潭那间祭坛石室不同。
除了中央悬浮白珠的石台，靠墙还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有茶具，甚至还有几卷摊开的卷轴。
那颗白珠依旧散发着幽幽光芒，内部云雾缓慢涌动。
“主上不在这里。”赵元启低声道，语气复杂，“他很少来，每次来，也只是交代任务，或者观察这颗‘窥天珠’。”
窥天珠？沈沅卿目光落在那颗白珠上，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庞大而晦涩的能量波动。
“他是谁？”沈沅卿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赵元启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恐惧交织的神情：“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容貌。每次见他，他都背对着我，声音也经过改变。我只知道他能量极大，宫闱朝堂，似乎无处不在。他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影响这颗‘窥天珠’显示的景象。”
能影响窥天珠？沈沅卿心中凛然。
这意味着，对方可能也掌握着某种类似“隐鳞”的秘术，或者对这股力量有极深的了解。
“他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赵元启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被狂热取代，“他说，他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关乎天下气运王朝更迭的大棋！他说，只要跟随他，就能见证并参与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沈沅卿心底寒意更盛，一个隐藏在幕后，试图操控王朝更迭的疯子。
“他还有哪些据点？除了螭龙潭和这里？”
赵元启摇了摇头：“据点都是单线联系，我只知道螭龙潭和这处皇陵。人手，除了我控制的北蛮那条线和部分朝中官员，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他行事极其谨慎。”
沈沅卿走到那小几旁，目光落在那些摊开的古老卷轴上。
卷轴上的图案和文字她完全看不懂，但那暗红色的颜料，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与那日“残影”中，火场外那枚玉佩的颜色，有些相似。
她伸出手，想要拿起一卷仔细查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卷轴的刹那，异变陡生。
石室中央那颗一直平静的“窥天珠”，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白光，光芒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个石室。
“不好！”赵元启惊恐大叫，“是主上，他发现我们了！”
沈沅卿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石室入口处那面翻转的墙壁猛地合拢，发出沉重的轰响，将她与外面的密道彻底隔绝。
石室内，白光依旧炽烈，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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