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吹不散礁石缝隙里弥漫的恐惧。
牛德把自己塞在石缝最深处，像一块被遗忘的青苔石，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
旁边的麒小瑞也学乖了，努力收敛着祥瑞之气，把自己缩成一团毛茸茸、偶尔泄露一丝金光的肉球，大眼睛里还残留着目睹文鳐鱼被烤焦时的惊悸。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淌。
三条蛟龙盘踞在刚刚划定的“疆域”海面上，如同三座漂浮的黑色山峦，凶威内敛，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偶尔一条蛟尾慵懒地拍打海面，激起沉闷的轰响，都让牛德的心脏跟着猛跳一下。
虾兵蟹将们则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鬣狗，在附近的海域和零星露出水面的小岛上不停逡巡，驱赶着一切敢于靠近的生灵。
“滚开！不长眼的东西！没听见蛟三大人的命令吗？这片海藻滩，归龙族了！”一只挥舞着巨大铁钳的青色虾兵，蛮横地将一只体型比它小得多的透明水母精掀飞出去。水母精柔弱的身躯撞在尖锐的珊瑚上，发出一声细微的痛鸣，透明的身体瞬间染上一抹蓝血，惊恐地缩进礁石深处。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这老蚌精，把蕴养了百年的珍珠交出来！就当是孝敬龙族，保你平安！”另一处，一名顶着螃蟹脑袋、手持双股叉的蟹将，正凶神恶煞地逼迫着一只紧紧闭合着巨大蚌壳的老蚌精。老蚌精的壳微微颤抖着，缝隙里泄露出绝望的气息。
“上供！上供！灵石、灵草、奇珍异宝！统统交出来！”吆喝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水族兵将们嚣张的狂笑和被欺凌者压抑的呜咽。
牛德透过石缝，将这些恃强凌弱的场景尽收眼底。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依旧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但在这恐惧的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异样情绪，如同死水里冒出的一个小气泡，悄然滋生。
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一种同为洪荒底层挣扎者的物伤其类。
他看着那被掀飞受伤的水母精，仿佛看到自己被凶兽追得屁滚尿流的狼狈；看着那被强夺珍珠的老蚌精，又想起自己在新手期为了几块下品灵石，差点被一头野猪妖拱死的惨状。龙族？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它们眼中，除了自己，其他生灵皆为蝼蚁，皆为可以随意压榨的资粮！
‘妈的…真不是东西…’牛德在心底无声地咒骂了一句，牛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怒。但这点愤怒，在三条蛟龙庞大的阴影下，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就被更庞大的恐惧吞没了。
‘惹不起…惹不起…’他立刻在心里给自己念起了紧箍咒，刚刚升起的那点小火苗噗嗤一声就被浇灭，只剩下更深沉的憋屈和无奈。‘活着…活着就好…多管闲事死得快…’他努力把脑袋往石缝更深处拱了拱，试图把那些画面和声音都隔绝在外。装死，装石头，只要熬到这群瘟神离开就好。
就在牛德努力进行自我催眠，试图将心底那点微弱的不忿彻底掐灭的时候，脑海中那熟悉的、带着点贱兮兮、看热闹不嫌事大意味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极其“贴心”地响了起来：
“叮！侦测到宿主对目标群体‘龙族巡海队（蛟三）’产生‘微弱不忿’、‘强烈憋屈’、‘深层次苟命渴望’等复杂情绪波动！情绪烈度达标！符合‘欢乐多’系统任务触发条件！”
牛德浑身一僵，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到蹄子！来了！这坑爹系统又来了！
果然，那电子音以一种极其浮夸、充满煽动性的腔调继续播报：
“作为立志成为洪荒第一老六的宿主，面对此等蛮横霸道的行径，岂能无动于衷？岂能忍气吞声？岂能…只想着装死？”
“为了维护洪荒底层的尊严（虽然宿主可能没有），为了贯彻‘欢乐多’的宗旨（这个必须有），更为了宿主那颗躁动不安的老六之心（系统已扫描确认）！现发布限时特殊任务：【龙族太嚣张，给他洗个澡！】”
“洗澡？！”牛德牛眼圆瞪，差点没控制住惊呼出声。给龙族洗澡？还是给这群杀人不眨眼的蛟龙和虾兵蟹将洗澡？这系统是嫌他命太长吗？！
电子音无视了牛德内心的咆哮，用极其“专业”的口吻详细介绍任务：
“【任务目标】：请宿主在三个时辰内，对下方正在临时休整的目标单位——‘蛟三’龙族巡海队（坐标已锁定，位于宿主西南方三里外的那处背靠山崖的避风小海湾），实施一次精准、高效、且富有娱乐精神（划重点）的‘小小惩戒’！”
“惩戒要求：必须使目标巡逻队整体陷入‘集体狼狈、混乱、短暂失去行动能力’状态，持续时间不得少于半个时辰！”
“注意：禁止造成目标单位成员永久性伤残或死亡！我们是欢乐制造者，不是杀戮机器！请宿主把握分寸！”
牛德听得嘴角直抽搐。精准？高效？娱乐精神？还把握分寸？你当这是过家家呢？那是三条至少真仙初期的蛟龙带着几十号虾兵蟹将！一个喷嚏就能把他崩成牛肉酱！
然而，系统接下来的话，让牛德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任务奖励】：为了表彰宿主勇于向‘恶势力’（系统单方面认定）亮剑的勇气（虽然是被迫的），以及必将完成的精彩操作（系统对宿主的老六潜力充满信心），特此奖励：【祖龙同款假发（秃头版）】*1！”
一个金光闪闪、造型极度辣眼睛的虚拟物品图标强行投射在牛德脑海：
那分明是一顶试图模仿某种威严龙头发型的假发，主体由某种闪烁着黯淡金光的毛发编织。然而，其“精髓”在于——头顶正中央区域，毛发稀疏得可怜，只有几缕倔强的、打着卷的金毛顽强地竖立着，顽强地支撑着“强者发型”最后的尊严。四周的发量倒是相对“浓密”，形成了一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地中海”造型！更离谱的是，假发图标旁边还飘着一行小字说明：“完美复刻祖龙陛下‘我变强了，也变秃了’之精髓！佩戴可体验一丝（极其微弱且大概率是错觉）龙威？附带被动技能：‘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人群中最靓（秃）的仔！’”
牛德：“……”
他感觉自己的牛脑子要宕机了。秃头版假发？还祖龙同款？附带引人瞩目？这他妈是奖励还是催命符？！戴上这玩意儿，别说龙族了，路过的野狗都得追着他咬三条街！
“【任务失败惩罚】：”系统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恶意，如同毒蛇吐信，“鉴于任务难度系数适中（系统评定），为督促宿主积极进取，特设惩罚如下：强制宿主以真身形态，瞬移至目标‘蛟三’巡逻队营地正中央，面向所有龙族及水族兵将，以洪荒魔音灌脑之方式，高歌一曲完整版《征服》！演唱期间，宿主将获得‘洪荒最强麦霸’临时光环，声传百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轰隆！
牛德只觉得一道九天紫霄神雷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真身瞬移？营地中央？高歌《征服》？！还是洪荒魔音灌脑版？！声传百里？！
这画面太美！美得让他灵魂都在颤抖！
那已经不是社死了！那是鞭尸！是反复碾压！是把他牛德最后一点苟且偷生的尊严按在洪荒所有生灵的脚下摩擦！从此以后，他牛德的名字将响彻洪荒，成为“不自量力”、“脑壳有包”、“行为艺术巅峰”的代名词！比被龙族一巴掌拍死还要屈辱一万倍！
“系统我艹你大爷！！！”牛德在心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牛脸因为极度的惊恐和羞愤而扭曲变形，蹄子不受控制地在石缝里刨出了几道深痕。这惩罚简直恶毒到了灵魂深处！精准地戳中了他这个资深社恐、苟命专家的所有死穴！
旁边的麒小瑞被牛德突然的剧烈动作吓了一跳，小脑袋蹭过来，压低声音问：“大青牛？你怎么了？抽筋了？还是被海风吹傻了？”
“闭嘴！我…我在思考牛生！”牛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在发颤。他现在恨不得把脑子里那个贱兮兮的系统揪出来，用牛蹄子踩上一万遍！
怎么办？怎么办？！
牛德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cpU都快烧冒烟了。
硬刚？那是找死！十条命都不够填的！
放弃任务？迎接《征服》魔音灌脑的终极社死？那还不如直接跳海淹死痛快！
逃？系统既然锁定了坐标，发布了任务，惩罚机制摆在那里，逃得掉吗？这坑爹系统绝对干得出强制传送这种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难道他牛德，堂堂盘古根脚（虽然部位尴尬），就要栽在这第一次主动（被迫）任务上，以一曲《征服》响彻洪荒的方式结束自己短暂而憋屈的牛生？
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强烈的求生欲（以及对社死的极度恐惧）如同最后的燃料，点燃了他骨子里那点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猛地睁开牛眼，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混合了歇斯底里和孤注一掷的赤红光芒。
‘冷静！牛德！冷静！’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虽然吸进来的都是咸腥带脚气的空气），‘系统要的是‘惩戒’，是‘狼狈混乱’，是‘短暂失去行动能力’！没说要我正面硬撼！没说要我杀龙！老六！老六的精髓是什么？是猥琐发育！是借力打力！是…是阴人于无形！’
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瞬间劈开了绝望的迷雾！他猛地想起了系统空间里那个刚刚签到的奇葩玩意儿——【共工的眼泪】！
特大暴雨…附带咸涩海腥味…系统还“友情提示”了可能引发次生灾害…比如…山体滑坡？泥石流？
牛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穿透礁石的缝隙，死死锁定了西南方三里外，那个被系统标注为任务目标的小海湾。
背靠陡峭山崖…面朝大海…营地建在低洼处…
刚才他潜伏过去观察龙族圈地时，就注意到了那个海湾。地势低洼，背靠的山崖高耸陡峭，崖壁岩石风化严重，植被稀疏，土层看着就松软…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猥琐到登峰造极的计划雏形，如同黑暗中悄然点亮的鬼火，在牛德那颗老六之心上疯狂跳动起来！
“眼泪…洗澡…暴雨…泥石流…”牛德喃喃自语，牛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混合着恐惧和亢奋的奇异光芒，“洗个澡…对…给它们洗个‘透心凉’的澡…洗到它们怀疑龙生！”
风险？巨大无比！一旦失败，或者被提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比起高歌《征服》的终极社死…牛德觉得，这个险，值得一搏！搏一搏，青牛变摩托…不，变能继续苟的牛！
“干了！”牛德猛地一咬牙，牛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和决绝而微微抽搐，他转头，用一种极其严肃、带着豁出去般神情的目光看向旁边一脸懵逼的麒小瑞。
“小瑞！”
“啊？在！”麒小瑞被牛德这突如其来的“狰狞”表情吓了一跳。
“想不想看场…大戏？”牛德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僵硬、带着七分疯狂三分猥琐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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