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血腥味冲开一道豁口，陆鸣扶着陈砚踉跄后退，青溪剑拄在地上，剑尖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他侧脸的红痕已肿起，渗着血丝，却顾不上抹一把脸上的黑血，只死死盯着毒草滩深处：“苏瑶，清点人数。”
苏瑶的银簪还维持着冰链的形状，指尖凝着白霜，嘴唇冻得发紫。她扫过陆鸣渗血的肩头、陈砚被冷汗浸透的后背，声音发颤却清晰：“三人都在。梁默那边……”
“别回头。”陆鸣突然低喝，剑刃猛地横挥。一道黑影擦着陈砚的耳边飞过，重重砸在礁石上——是半截带着蛇鳞的手臂，黑袍碎布挂在嶙峋的骨头上，指尖还蜷曲着，像在抓挠什么。
陈砚的脸“唰”地白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陆鸣的胳膊干呕起来。他睫毛上的雾珠混着泪珠滚落，砸在陆鸣染血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他、他们真的变成怪物了……”
“比怪物更糟。”苏瑶突然指向滩涂尽头，那里的毒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墨汁染过的棉花。黑雾中传来鳞片摩擦的“窸窣”声，还有教徒们非人的嘶鸣，“他们在融合，那些蛇鳞在吞噬他们的神智。”她抬手按住发颤的银簪，冰蓝色灵力在指尖明灭，“温然说过，共生术的最终形态，是‘蛇母’。”
“什么？”陆鸣的剑猛地抬起，剑尖直指黑雾。他下颌的肌肉突突跳动，刚才挡在陈砚身前时被蛇尾扫中的腰侧正火辣辣地疼，却硬是挺直了脊梁，“那东西……有多强？”
“古籍上说，”苏瑶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什么听见，“蛇母一出，十里毒雾，寸草不生。”她突然抓住陆鸣的手腕，指尖冰凉，“我们得炸掉那片蛇穴，在她成型之前！”
陈砚猛地抬头，泪痕未干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我去！我知道哪里有火药——上次帮温然整理药材时，看见他藏在石洞里！”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刚才被陆鸣护住的后背还在发烫，“不能总让你们挡在前面。”
陆鸣刚要反驳，黑雾突然“咕嘟”冒泡，像一锅沸腾的墨汁。一只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巨爪猛地探出，拍在礁石上，碎石飞溅中，陈砚被陆鸣一把按进怀里。少年的额头撞在陆鸣渗血的肩头，闻到的却是对方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想去可以，”陆鸣的声音贴着陈砚的耳朵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跟紧我，不许乱跑。”他推开陈砚时，顺手擦掉少年脸颊的泪痕，指尖带着剑鞘的凉意，“苏瑶，左翼掩护。”
苏瑶点头，银簪化作冰弓，搭起三支冰箭，箭头在雾中闪着寒芒：“小心脚下，毒雾里有蛇卵。”她话音刚落，陈砚就踉跄了一下，低头看去，脚下的泥地里竟嵌着无数白色卵壳，薄得像纸，里面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呕——”陈砚捂住嘴，胃里又是一阵翻腾。陆鸣拽着他往前冲，青溪剑劈开挡路的黑雾，剑光所及之处，黑雾像被烧融的蜡油般退散。陈砚紧随其后，眼睛死死盯着陆鸣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腰侧的衣袍已被血浸透，深色的污渍在晨雾中格外刺眼。
“陆鸣哥，你流血了！”他惊呼着想去扶，却被一股巨力掀飞——是蛇母的尾巴，暗金色的鳞片在雾中泛着金属光泽，扫过之处，礁石都被碾成粉末。
“陈砚！”陆鸣的身音劈了个叉，转身时剑刃划出的金光像道闪电，堪堪挡在蛇尾与陈砚之间。“当”的一声巨响，他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涌上腥甜，却硬是咽了回去，“跑！去拿火药！”
陈砚爬起来时膝盖磕出了血，他回头看了眼陆鸣被震得发白的脸，咬着牙冲进了石洞。石洞里的火药桶上落着层薄灰，旁边还压着张纸条，是温然的字迹：“以备不时之需，小心引信受潮。”少年的手指在发抖，却精准地扯断麻绳，抱起一桶火药就往外冲。
洞外，苏瑶的冰箭已用完，银簪插在蛇母的七寸处，却被鳞片弹得嗡嗡作响。她的衣袖被蛇尾扫破，露出的小臂上布满细密的血痕，像被鞭子抽过。陆鸣的剑刃崩了个小口，他半跪在地，用身体护住苏瑶，青溪剑的光芒越来越暗。
“我来了！”陈砚的声音刺破黑雾，他点燃引信，将火药桶朝蛇母的巨口扔去。引线“滋滋”地烧着，在黑雾中划出亮眼的火花。
蛇母似乎察觉到危险，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巨爪拍向空中的火药桶。陆鸣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撞偏了巨爪的方向。
“轰隆——”
火光在黑雾中炸开，像朵盛开的红莲。陈砚被气浪掀倒在地，爬起来时，看见陆鸣正扶着苏瑶站起来，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黑灰，却笑着看向他。
毒雾在火光中渐渐散去，露出滩涂原本的模样——枯黄的草叶上，沾着点点火星，远处的石洞里，温然正扶着梁默往外走，阳光透过雾隙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像层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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