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的话倒也并非完全胡说。
此刻会极门外聚集的大臣,确实越来越多,只不过来的大多是文官,基本没有武官——毕竟武官在大明朝没什么地位。
东林党人原本想抢在齐楚浙三党之前,闯进皇宫,率先拥戴太子朱由校称帝,结果现在被李选侍这一闹,耽搁了太多时间。
没多久,其他三党大臣,便在内阁首辅方从哲、阁臣史继偕、沈?,太常寺卿亓诗教的带领下,纷纷朝会极门前赶来。
“唉……”
东林党人见状,知道自己等人想单独拥立太子的计划泡汤,心中对李选侍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他们唉声叹气的时候,会极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李进忠领着一众小太监,来到门外,语气谦卑地对众大臣道:
“诸位先生,太子殿下已驾临乾清宫正殿,李娘娘让奴婢过来,迎接诸位先生入宫。”
得知朱由校身在乾清宫,众大臣自然不再耽搁,立刻集体朝乾清宫步行而去。
到了乾清宫,众人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头戴翼善冠,身穿大红衮龙袍的朱由校,正被几名内侍搀扶着,坐到正殿中央的御座上。
“殿下千岁……”
众大臣见状,连忙跪地行礼。
朱由校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大臣,吓得哆哆嗦嗦,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一旁的司礼监秉笔王安咳嗽两声,低声提示,朱由校才摆手道:
“众,众位先生平身。”
众臣闻言,慢慢从地上站起。
杨涟挺身出列,望着殿内众臣,高声道:“诸位阁老先生,如今陛下驾崩,国家不可一日无主,理应由太子殿下早继大统,如此才能安定人心。”
“说得不错,我等应该马上拥立太子殿下继位!”
杨涟此言一出,周边的东林党众大臣,立刻争相附和。
方从哲见状,心中顿时十分生气。
再怎么说,如今自己还是内阁首辅,就算大伙要拥立新皇帝,也应该由自己来主持。
这帮东林党人,先前入宫就不提前知会自己,如今为了在新皇帝面前争功,更是还不等自己说话呢,就一个个跳出来显眼,真是岂有此理!
“德清公,拥立太子继位这件事,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东林党这边,发现自己几人的话说完,三党大臣没几个人表态,身为首辅的方从哲更是全程板着脸,一言不发。
众人知道,拥立新君这件事儿,事关重大,不可能由自己几人单独完成,必须得方从哲配合,于是出言询问对方道。
方从哲冷笑两声,阴阳怪气道:“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诸位自有定夺,何必来询问老夫?”
杨涟、左光斗等人,其实也知道自己理亏,但是当着这么多大臣,不能露怯,于是纷纷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方从哲道:
“德清公,神庙才刚刚大行,先帝又阖然崩殂,如今天下汹汹、四方扰攘,你老贵为首辅,值此危难之际,理应出来主持大局!如此推诿,哪里像宰臣所为!”
“德清公蒙神宗皇帝器重,为我大明首辅七年,恩宠冠绝群臣,如今国家有事,难道你丝毫不顾念皇恩浩荡吗?”
“你,你们……”
见杨涟和左光斗争相指责自己,方从哲气得全身发抖,伸手指着两人,一时却又如鲠在喉,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见殿中大臣争执不休,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连忙摇头劝说道:
“诸位先生,现在不是吵嚷的时候,你们好不容易见着太子殿下了,应该马上带着殿下离开,到皇极殿去举行登基大典,切不可再让李娘娘将殿下再带回去。”
众大臣闻听此言,顿时如梦初醒。
“王公公说的不错,趁现在有机会,应该马上拥立太子殿下,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方从哲虽说和东林党人不对付,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知道太子登基是大事,自己不能不顾大体。
于是赶忙对王安道:
“王公公,劳烦你派人去找副步辇来,乾清宫离皇极殿那么远,总不能叫太子殿下走路过去吧?”
所谓步辇,其实就是露天的小轿子。
王安点了点头,立刻吩咐李进忠道:“进忠,你快带几个人,去抬一副步辇过来。”
李进忠闻言,满脸为难道:“王公公,今日奴婢要是去找步辇,让诸位先生把小爷接走,回去李娘娘非让人打死我不可。”
“你怕什么?”
王安翻了个白眼道:“只要小爷出了乾清宫,到皇极殿登基,那就是新皇帝了,到时候有咱家和诸位先生护着你,李娘娘敢把你怎样?”
李进忠听了这话,知道这趟得罪李选侍的差事,自己今天是免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带人去找了一副步辇来。
步辇抬到乾清宫正殿,众大臣们立刻请太子朱由校落座。
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几名东林官员甚至化身轿夫,亲自替朱由校抬辇起驾。
其余大臣则全部跟在辇后步行。
“娘娘,小爷被那帮大臣抢走了,说是要带去皇极殿登基。”
乾清宫后殿。
虽说在王安的胁迫下,李进忠不得不给众大臣找来步辇,让众人抬着朱由校离开,但是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得罪李选侍,于是马上来到后殿,将实情禀报给对方。
“什么,小爷被带走了?”
李选侍闻言,又惊又怒,当即指着李进忠的鼻子骂道:
“废物奴才,本宫就是不放心小爷,才让你过去看着他,你是干什么吃的!”
李进忠哭诉道:“娘娘,不关奴婢的事啊,都是王公公拿的主意,那些大臣人多,奴婢就是想拦他们,也拦不住。”
“王安这个老刁奴,本宫真是信错他了!”
李选侍听了这话,知道自己被王安摆了一道,心中后悔不迭,连忙招手唤来另外几名心腹太监,吩咐众人道:
“你们快去,把小爷给我抢回来!抢不回来,本宫唯你们是问!”
“是……”
众太监不敢违抗李选侍的意思,立刻动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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