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公，近来宫中有传言，说皇上龙体不适，德清公贵为首辅，是不是应该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入宫一趟呢？”
“是啊，皇上已经好几天没有临朝视事了，倘若圣躬当真有什么不预，我等文武百官该如何是好？”
当日傍晚，以杨涟、左光斗为首的东林党大臣们，集体来到方从哲的府邸拜访，要求对方带领众人入宫面圣。
方从哲的秉性，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东林党人先前上疏查封兴明社，抓捕程光阳一事，干得实在太过份了。
方从哲心中对这帮人很是不满，懒得再维持自己平时的人设，当即语气不悦道：
“没有陛下的圣谕，我等大臣，随随便便怎能入宫？”
左光斗皱眉道：“德清公，你是当朝宰执，你若不带这个头，我们其他人如何敢越俎代庖？”
“哼。”
方从哲抖了抖衣袖，冷笑道：“你们连凭空上疏捏造罪状，污蔑同僚官员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
听了方从哲的话，杨涟、左光斗等人，不由得脸色一红。
杨涟深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拱手对方从哲道：
“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如今皇上龙体有恙，无论如何，德清公你作为首辅，带领群臣入宫问安，乃是职份所在，德清公是官场老前辈，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这话明显有道德绑架的意味，不过方从哲可不傻，轻哼一声道：
“入宫面圣之事，老夫当然会去做，只是老夫为何一定要带你们一起进宫？”
“这……”
众人闻言，一时面面相觑。
杨涟硬着头皮道：“我等乃是科道小官，自然没有资格入宫，但刘阁老和韩阁老，再怎么说也是阁臣，他们总有资格入宫吧？”
见杨涟把刘一燝、韩爌两名新入阁的东林党人搬出来，方从哲暂时也找不到其他话可说。
只能继续冷哼道：“此事老夫自有决断，何须你来多言！退下！”
见方从哲如此回应，杨涟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开。
…
虽说方从哲极度厌恶杨涟、左光斗等人的所作所为，但对方几人所言，确实也有道理，方从哲作为大明首辅，皇帝生病不能上朝，他当然有义务入宫了解情况。
于是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方从哲便领着内阁的一众阁臣，以及六部的尚书和侍郎们，准备前往皇城，入宫探望皇帝。
结果方从哲带着群臣刚来到会极门，举头望去，却发现杨涟、左光斗等一众东林党人，竟然也全都不请自来了。
方从哲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真是一帮无耻之徒，亏得平日里还自称什么正人君子！”
然而再怎么生气，杨涟、左光斗等人毕竟都是朝廷的官员，方从哲自然拉不下脸面，直接把他们轰走。
心中暗骂了两句，最终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此事。
…
乾清宫后殿。
“陛下，方阁老、史阁老、刘阁老、韩阁老几人，与其他数十员大臣，正在会极门外叩拜，说是想入宫给陛下请安。”
几名小太监走到泰昌帝的御榻前，低声禀报道。
泰昌帝此时身体极为虚弱，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听了太监们的禀报，强撑着身体，从御榻上慢慢起身，气息奄奄地吩咐众人道：
“扶朕到正殿去，让，让方阁老他们，让他们过来见朕，朕有话要和他们交代。”
“是。”
泰昌帝有命，小太监们自然不敢耽搁，很快便出宫传旨，命会极门外的方从哲等人，入宫面圣。
杨涟、左光斗等人见状，也顺势跟着一块入宫。
很快，众大臣们便在乾清宫的正殿前，见到了形容枯槁、病体垂危的泰昌帝。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发现这位时年三十九岁，才刚继位二十几天的皇帝，竟然病得如此厉害，在场的大臣们，无不潸然泪下，争相上前问候道。
泰昌帝有气无力道：“诸位卿家，朕，朕已经快不行了，工部那边，陵墓修好了没有？”
工部尚书周嘉谟闻言，还以为皇帝询问的是万历帝的陵墓，低声回应道：
“陛下放心，先帝的陵墓早就完工了，棺椁前几日也已送入了地宫。”
泰昌帝摇头道：“朕，朕问的不是先帝的陵墓，朕问的是，问的是朕自己的陵墓。”
“陛下何出此言……”
众大臣听了这话，全都呆住了。
方从哲连忙开口道：“陛下春秋鼎盛，如今只是偶然小恙，只要好好调理几日，一定会好起来的。”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陛下乃九五之尊，自有天神庇佑，怎能说出这样自暴自弃的话。”
“陛下若是不信任太医院的药方，可以下诏张榜，请民间的郎中入宫，为陛下医治。”
听到有大臣建议自己从民间请郎中，泰昌帝感觉有道理，微微点头道：
“诸位卿家，你们，你们倘若认识什么杏林妙手，可以，可以推荐给朕，要是能治好朕的病，朕，朕一定重重有赏。”
听到皇帝这么说，众大臣立刻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大臣起身对泰昌帝道：“启禀陛下，臣听说鸿胪寺丞李可灼，向来精通医术，也许他有办法，可以为陛下医治。”
“果真？那还等什么，快，马上宣李可灼进宫。”
听说有人可以救自己，泰昌帝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派太监出宫，宣李可灼觐见。
李可灼平日确实喜欢行医，在官场小有名气，当日正午，对方接到圣旨后，立刻带着自己的药箱进入皇宫，替皇帝诊脉。
“我看陛下病得实在严重，必须要下一副猛药，才有痊愈的可能。”
乾清宫正殿，李可灼装模作样地为泰昌帝把了一会儿脉，边抚胡须边转头对众大臣道。
“那以你之见，如今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听到李可灼这么说，方从哲连忙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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