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魏忠贤极力攻击东林党不同,东厂提督沈荫、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二人,与东林党并无多少利益冲突。
因此在皇帝正式表态前,二人都选择沉默。
天启帝的态度,自然和魏忠贤一致,准备给宫外的东林党人一点颜色看看。
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把沈荫和骆思恭叫来。这二人,一个掌管东厂,一个掌管锦衣卫,小皇帝想要收拾人,自然得靠他们帮忙出力。
“外边那帮腐儒,以前朕的皇祖考,神宗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又是设矿税,又是缺官不补,又是不郊不庙不上朝,怎么没见他们哭谏,如今轮到朕就知道哭谏了,分明是欺负朕年幼!”
天启帝语带愤怒道:“好,好,好,他们敢来会极门哭谏,莫不是忘记了,当年世宗皇帝继位之初,是怎么对付那些外臣的!”
会极门其实就是嘉靖时代的左顺门。
当年嘉靖皇帝继位后,因为“大礼议”之争,与群臣爆发激烈冲突,导致两百名在京文官,集体前往左顺门外哭谏。
嘉靖帝在多次劝说无果后,怒不可遏,先是下令,将其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停职,接着命锦衣卫将五品以下的一百多名官员,抓进诏狱严刑拷打,总共打死了十六人——
史称“左顺门案”。
如今轮到天启帝,眼看这帮大臣又玩这一套,小皇帝自然便联想到了自己的祖宗嘉靖帝,于是决定效仿对方,狠狠收拾收拾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当即昂起头,对沈荫和骆思恭下令道:
“沈大伴、骆爱卿,你二人立刻带五百甲士,把外边那伙人,通通抓起来关进诏狱,给朕狠狠打!朕要让所有人知道,朕虽年幼,却也不是好惹的主子!”
沈荫和骆思恭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心里清楚,如今朝廷内外,东林党人风头正盛,小皇帝交代自己二人的,实在是件得罪人的差事。
可即便如此,沈荫和骆思恭也不敢违背天启帝的意思,毕竟有王安的例子在那里摆着。他们两人的兴衰荣辱,也只不过是小皇帝的一句话罢了。
“臣等遵旨……”
二人没办法,最后还是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随即各自抽调兵马,组织人手,前往会极门外捉拿东林党人。
“诸位先生、老爷,得罪了!万岁有令,今日所有到会极门聚众生事的官员,全部逮捕入狱!大刑伺候!”
“来人,统统拿下!不可放走一人!”
在沈荫、骆思恭的指挥下,五百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东厂番子,很快来到会极门外,将周边的所有文官,全部逮捕,押入诏狱。
在天启帝的要求下,这帮东林官员,刚进诏狱的第一天,就被狠狠拷打了一遍。
不过沈荫和骆思恭,终究还是畏惧东林党的权势,没敢下死手。所以入狱的东林党人,很多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却并没有谁被直接打死。
消息传到外廷,朝野震惊。
“唉!杨大洪、左苍屿这帮人,真是太冲动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老夫商议就自作主张,如今惹出这样的大祸……”
听闻五十几号东林党人,被天启帝逮捕入狱,不久前刚上任的内阁首辅叶向高,顿时头疼不已。
忙将邹元标、高攀龙、张问达、赵南星、刘一燝、韩爌、孙承宗等东林党成员,悉数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听罢事情的来龙去脉,吏部尚书张问达眉头暗皱道:“事到如今,责怪他们鲁莽也无济于事,我等还是赶快想想办法,先将他们救出来再说吧。”
“想不到当今圣上,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狠辣,唉……恐怕将来又是一个世宗。”
左都御史高攀龙,边叹气边道。
刑部右侍郎邹元标道:“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等皆是六部重臣,只能是咱们一道出面,给陛下上疏,请求陛下息事宁人,此事才有回旋的余地。”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张问达边颔首边道:“不过这件事,得内阁先领头,等内阁方面上完疏,我们其他六部,马上跟进。”
叶向高闻言,双目微闭,斟酌了不知多久,摇头道:
“不,此事要从长计议,我等不能同时上疏。”
“这却是为何?”
周边其他人皆听不出叶向高话中之意。孙承宗却是听出来了,开口对众人道:
“叶相国是担心,咱们那么多高官,倘若同时上疏为杨大洪、左苍屿等人求情,很容易引起皇上怀疑,把我等看作一党。”
“不错,知老夫者,孙稚绳也。”
叶向高捋了捋胡须道:“杨大洪、左苍屿这帮小辈,行事太过冲动,我等不能步他们的后尘,依老夫看,上疏这件事,六部就不必参与了,让内阁来办就好。”
顿了顿,叶向高接着道:“届时老夫会劝史晋江、沈乌程两人,也随老夫一起上疏,这样皇上就不会起疑心了。”
叶向高两度担任内阁首辅,不但德高望重,人缘也非常不错,虽说平日和东林党人的关系最为亲近,不过他和齐楚浙三党中的上层人物,也有一定交情。
如今的内阁,总共有五个阁臣。
其中叶向高、刘一燝、韩爌三人,皆是东林党。
剩下史继偕?和沈?二人,沈?属于浙党,与东林党互相敌对。史继偕?虽然没有明确派系,但他和东林党的关系也很不好,姑且可以看作是浙党的同盟。
如果叶向高当真能说服史继偕?和沈?,一起为诏狱里关着的杨涟、左光斗等人上疏求情,那天启帝自然没法怀疑叶向高结党。
…
沈?、史继偕,向来讨厌东林党,原本是不可能为杨涟和左光斗等人求情的。
无奈身为首辅的叶向高,居然放下身段,亲自出面,到二人的府邸中反复劝说。
两人见状,不好不给叶向高这个面子,只得双双答应下来。
于是数日之后,内阁五位首辅,全都向天启帝上疏,要求小皇帝息事宁人,尽快将先前捉拿的东林党人,释放出狱,不要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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