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两地八九个省份,大量士绅和藩王,聚众喧闹,集体抵制新政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师顺天府。
不仅传到了程光阳这边,也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宫内天启帝的耳中。
这么大的事,程光阳想瞒也瞒不住,毕竟士绅也好,藩王也罢,他们都有资格直接给皇帝上疏。
程光阳就是再手眼通天,也没办法把通政司里所有奏疏都拦下来,不让天启帝过目。
真要有这本事的话,那他可就真成大明的曹操了。
“程先生的新政,到底进行得如何了,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反对……”
说真的,其实天启帝对于程光阳推行新政一事,已经算是尽可能地给予他足够多的支持了。
程光阳要挪用军费,天启帝就让他挪用军费。要加派总督,天启帝就加派总督。要抽调京营,就给他抽调京营。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来自天南地北,成群成片弹劾程光阳的奏疏,这位年不满十七的小皇帝,还是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师傅产生了疑虑。
“万岁,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在为什么事忧愁?”
乾清宫内,眼看天启帝脸色凝重地低伏在御案前,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无力地握着朱笔,不知道该怎样处理眼前的弹劾奏疏。
司礼监秉笔魏忠贤,立刻凑上前来,装出一副为君分忧的仪态,故意开口询问道。
魏忠贤耳目众多,其实程光阳被南北士绅和宗室集体弹劾的事,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外界有很多宗室和士绅,近来也都纷纷找到他的门下,希望他能在皇帝面前进言。
听到魏忠贤询问,天启帝放下朱笔,随手拿起几份奏疏,递到对方的手中,声音低沉道:
“大伴,你来看这些,这些都是各地宗室、官员、举人,弹劾程先生的奏本,南直隶那边,竟然有七千多名读书人联名上疏,浙江和江西也不少……程先生竟然同时得罪了这么多人?”
魏忠贤接过奏疏,心中暗暗欣喜,一面假装翻看,一面斟酌着语气道:
“万岁,程先生对您,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只不过他们帮兴明社的人,行事似乎有些太过张扬,太过狂悖了,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愤恨,也不奇怪。”
“哦,他们是如何张扬,如何狂悖的?”
天启帝愣了愣,好奇道。
魏忠贤闻言,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
“万岁试想,太祖爷当年,为什么要厚遇天下士绅,为什么要优待宗室后裔。不就是因为咱们大明想要长治久安,离不开这些人吗?”
“士绅乃是国家的根基,朝廷要教化百姓,要征收赋税,要稳定地方秩序,全都得仰仗他们,所以太祖爷厚遇士绅,以此笼络人心。宗室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是万岁的亲属,每年享受朝廷优待,最不想大明有事,对万岁最忠诚的,就是他们了。”
“现在万岁听信程先生的话,要夺走朝廷对士绅、宗室的厚遇和优待,这岂不是在自断根基、自掘坟墓?也许程先生本意,是为万岁着想,是为朝廷考虑,但他的这些作为,桩桩件件,可全都是在折损万岁的名声,毁坏朝廷的基业啊!”
听罢魏忠贤的话,天启帝呆住了,仔细思索良久,越想越感觉对方的话有道理。
好在这位小皇帝,在程光阳数年的教育下,还不至于太过糊涂,暗自皱了皱眉头,反问魏忠贤道:
“程先生当初对朕说过,他之所以派人清丈田亩,追查隐匿,乃是为了要替国家敛财,如果朕禁止他这么做,那以后九边要发军费,辽东将士要发赏赐,户部动不动就没钱,那又该怎么办,难道全都指望跟朕索要内帑吗?”
“这……国家用度,自然也很要紧,但程先生他们那群人,做人做事,未免也太过莽撞了些。”
魏忠贤顿了顿,发现天启帝对程光阳竟如此信任,只得换了个话题道:
“万岁,其实宫外有些事,奴婢耳闻已久,一直很想禀报给万岁,又害怕万岁听了,心里难过,可不告诉万岁吧,又感觉对万岁不够忠诚,实在不知道当不当讲。”
天启帝摆手道:“大伴是朕的潜邸旧人,从小看着朕长大的,你我之间,哪有什么不能说的?”
“好,那奴婢就大胆直言了。”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按捺着心底的激动,强行让自己声音平静道:
“这大半年来,朝野上下流传着一些说法,都说万岁是假皇帝,程先生才是真天子。从内阁到都察院,再到六部、六科,五寺,全都是兴明社的人。我大明朝的各种决策,万岁说了不算,只有程先生说了才算。”
如同魏忠贤料想的那般,天启帝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脸色果然大变,眼中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魏忠贤见状,忙趁热打铁,继续道:
“外廷那些官员,在京城的也好,在地方上的也罢,如今哪个对程先生不是极尽奉承,谁想要升官转迁,都得到程府去走门路。”
“非但外廷如此,就是内廷的许多勋贵、宦寺,也时常与程先生往来交游,每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程先生在宫外恐怕一清二楚。”
天启帝听到这里,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震惊。
先是久久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吞了口唾沫,低声问道:
“大伴,你,你方才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奴婢方才所言,如有半句假话,愿受五雷轰顶而死!”
魏忠贤立刻举起一只手,赌咒发誓道。
其实他方才所言,确实不能完全算是假话,有很多内容都是真的,只不过细节方面被夸大其词了。
“大伴,你说,朕对程先生如此信任,他,他为何要这样对朕呢?”
至此,天启帝算是彻底相信了魏忠贤的话,眼中盈起许多泪水,哽咽着问道。
“咳咳……”
魏忠贤咳嗽两声,故意为程光阳辩解道:“奴婢以为,程先生应该也没有什么坏心,可能他觉得陛下年幼,想替陛下分担一些政务吧。”
“怪不得先前他要朕给张居正平反,原来他自己就是另一个张居正。”
天启帝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声音慢慢转冷:
“朕真是瞎了眼,信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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