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又恢复了安静。
鹤临渊走到昭昭和鹤折玉面前,看着昭昭那有些发白的脸色,眉头皱了皱。
“没事吧?”
昭昭摇了摇头。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哥哥,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
被人坚定地保护着的感觉,真好。
鹤折玉转过身,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昭昭就在他面前。
他伸出手,准确地,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昭昭,”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别怕。”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是我唯一的妹妹。”
“谁要是敢动你一根头发丝儿,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放过他。”
他的话,像一剂最有效的强心针,瞬间就抚平了昭昭心里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那双虽然空洞,却写满了坚定的眼睛,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五哥……”
“嗯,我在。”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
有他在,别怕。
回王府的路上,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昭昭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街道,心里却是一片晴朗。
刚才在药铺里发生的事情,虽然让她受了些惊吓,但更多的,却是感动。
大哥的及时出现,五哥的挺身而出,都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家人保护的安全感。
尤其是五哥。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郁的少年,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像一座山一样,坚定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说,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她都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说,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丝儿,他拼了命也不会放过。
这些话,像温暖的溪流,一点一点地,流进了她那颗曾经千疮百孔的心里,将那些旧日的伤疤,都温柔地抚平了。
她想,这辈子能成为他们的家人,真好呀。
她终于有人疼啦。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王府。
鹤临渊还有公务在身,嘱咐了他们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昭昭牵着鹤折玉的手,回了他的院子。
一进屋,昭昭就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知道,这不是因为桃夭和那个算命瞎子。
而是因为……过去的自己。
今天鹤折玉维护她的样子,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世。
那时候,她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
在她被桃夭欺负,被下人刁难,被所有人误解的时候,会有一个人,像五哥今天这样,站出来,坚定地,选择相信她,保护她。
可是,没有。
一次都没有。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长们,每一次,都只会指责她,让她忍让,让她“懂事”。
她所有的委屈和眼泪,都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吞下去。
凭什么呢?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桃夭就可以得到所有的偏爱,而她,就只能被牺牲,被放弃?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委屈,涌上心头,让昭昭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想让鹤折玉看到她这副样子,连忙转过身,假装去倒茶。
“五哥,你先坐一会儿,我……”
“昭昭。”鹤折玉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你在难过。”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昭昭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没有。”她嘴硬地否认。
“你有。”鹤折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在为过去的事情,感到不值。”
昭昭再也忍不住,眼泪,断了线一样,掉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鹤折玉,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鹤折玉叹了口气。
他走到她面前,有些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眼泪,却因为看不见,摸了个空。
昭昭主动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昭昭,”鹤折玉的声音,变得很温柔,“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你现在,有我们。”
“我们是你的家人,我们会永远保护你,相信你。”
“你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委屈自己,去讨好任何人。”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他的话,像一剂良药,瞬间就治愈了昭昭心里所有的伤痛。
是啊,都过去了。
她现在,有爹爹,有大哥,有五哥。
她再也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可怜虫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五哥。”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五哥,你这是……”昭昭不解地问。
“给你洗脚。”鹤折玉的回答,言简意赅。
“什么?”昭昭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给我洗脚?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
她一个做妹妹的,怎么能让哥哥给她洗脚呢?
这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为什么不行?”鹤折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因为你是哥哥啊!”昭昭急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哥哥就不能给妹妹洗脚了?”鹤折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刚才在外面淋了雨,不泡泡脚,会着凉的。”
“那……那我自己来就行了!”昭昭想去抢那盆水。
鹤折玉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看着她,目光认真和执拗。
“昭昭,”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配?”
昭昭愣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接受别人的好,是一件让你很有负担,很有压力的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不断地为别人付出,才能换来别人的喜欢,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鹤折玉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昭昭内心最深处的,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去触碰的伤口。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从小到大,平南侯府的人就是这么教她的。
他们告诉她,身为女子就要懂得付出,懂得牺牲。
他们告诉她,想要得到别人的爱,就要先学会讨好别人。
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所以,当爹爹和哥哥们对她好的时候,她会开心、会感动,
但同时,也会感到一丝不安。
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配得到这么好的爱。她总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们。
一旦没有能力回报,她便无法自洽,陷入崩溃。
她以为这就是家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可现在,鹤折玉却告诉她,她错了。
“昭昭。”鹤折玉的声音,放得更柔了,带着一丝心疼,“你听着。”
“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
“你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爱。”
“你不需要去做任何事来证明你的价值,你只要站在这里,你就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我们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所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们对你的好,可以吗?”
“因为,我们爱你是心甘情愿的,看到你开心,我们自己也会觉得很幸福。”
昭昭看着他,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原来,爱,不是交换,不是讨好。
爱,是心甘情愿,是理所应当。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好。”
鹤折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温柔的笑意。
他蹲下身,亲自为昭昭脱去了鞋袜,将她那双冰凉的小脚,放进了温热的水里。
水温刚刚好,暖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心底。
鹤折玉的手法很专业,他一边帮她洗脚,一边还用指腹,轻轻地,按压着她脚底的穴位。
“这里是涌泉穴,经常按一按,可以安神助眠。”
“这里是太冲穴,可以疏肝理气,让你心情好一些。”
他一边按,一边轻声地,给她讲解着。
昭昭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那份小心翼翼的,笨拙的温柔,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得满满的。
她想,她一定要治好五哥的眼睛。
一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一定要让他,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看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因为,他值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城里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澜国使团的马车,已经进入了封国境内,不日即将抵达京城。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以太子为首的一派,和以烬王为首的一派,已经就“如何应对澜国使臣”这个问题,明里暗里地,交锋了好几个回合。
太子主张“退让”,认为应该严惩“擅杀”澜国皇子的“凶手”,也就是烬王,以平息澜国的怒火,避免两国交战。
而烬王这边,则主张“强硬”,认为澜无涯是带兵侵犯在先,死有余辜,封国绝不能在一个侵略者面前低头。
两派各执一词,吵得是不可开交。
肃封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吵成一锅粥的大臣们,一个头两个大。
他心里,自然是偏向烬王的。
可国库空虚,兵力不足,也是不争的事实。
一旦真的打起来,封国,未必能占到便宜。
鹤御川最近,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白天要在朝堂上,跟太子一党唇枪舌战。
晚上回到王府,还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务,制定应对澜国发难的各种预案。
昭昭好几次,想找个机会,跟他提一提,让他和亡妻见一面的事,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她看着爹爹日渐消瘦的脸颊,和眼底那化不开的疲惫,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爹爹的离魂症,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他的身体里。
虽然因为自己的到来,发作的次数少了很多,但病根未除,终究是个隐患。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解开爹爹的心结。
可现在,内忧外患,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这件事,只能一拖再拖。
这天晚上,昭昭处理完药圃里的事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准备上床睡觉。
然而,当她掀开被子,准备躺下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枕头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她皱了皱眉,伸手摸了过去。
是一个小小的,用锦布包裹着的东西。
她拿出来,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竟然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写着鹤御川生辰八字的,布偶娃娃!
而且,娃娃的心口位置,还插着一根细长的,淬了毒的银针!
这是……厌胜之术?!
有人在用这种恶毒的法子,诅咒爹爹!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昭昭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是谁?
到底是谁,把这种东西,放到了她的枕头底下?
是府里的下人?还是……外面的人,买通了府里的下人?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诅咒爹爹?
不,不对!
如果只是为了诅咒爹爹,大可以把这东西,藏在府里任何一个隐蔽的角落。
为什么,偏偏要放到她的枕头底下?
昭昭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渐渐成型。
对方的目的,不是爹爹。
是她!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专门针对她,设下的,恶毒的圈套!
对方是想,让她背上“诅咒养父”的罪名!
一旦这个布偶娃娃,被人从她的房间里搜出来。
那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时候,别说是外人,恐怕就连爹爹和哥哥们,都会对她产生怀疑。
一个连自己的养父都敢诅咒的养女,谁还会相信她?谁还会疼爱她?
好狠毒的计策!
这分明是想让她,身败名裂,被烬王府像扔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昭昭拿着那个布偶娃娃,手脚冰凉。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谁。
太子!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他这是在报复。
报复她上次,拒绝了他的“招揽”。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父兄只疼义女?亲女儿转身入王府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