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将符纸,往空中一抛。
那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整个书房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面容温婉,身形有些虚幻的女子身影,渐渐地,在鹤御川的面前,凝聚成型。
鹤御川看着那个,他思念了十年,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身影,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眼中的赤红和疯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阿灵?”
他试探着,叫出了那个,他刻在心上,念了十年的名字。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个白衣女子,听到他的呼唤,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令人心碎的笑意。
“夫君,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阵春风,瞬间就吹散了鹤御川心中所有的暴戾和阴霾。
“阿灵!”
鹤御川再也忍不住,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踉跄着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
他想抱住她,想把她紧紧地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可他的手却从她那虚幻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他什么,都抓不住。
鹤御川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爱人,那颗刚刚还因为重逢而狂喜的心,瞬间就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是啊,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离开他,十年了。
眼前这个,是她的魂魄。
她死了。
不会再回来。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伤,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阿灵……对不起……”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这十年来,他每一天,都活在无尽的自责和悔恨之中。
他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病。
恨自己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却远在边疆征战沙场。
他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艺,能保家卫国,却没能保住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这份愧疚像一条毒蛇,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
也成了他离魂症的,根源。
烬王妃阿灵,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责备,只有无尽的心疼和怜惜。
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颊,却同样,穿了过去。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又被温柔所取代。
“夫君,你别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没有对不起我。”
“能嫁给你,做你的妻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是,你给我的那些温暖和甜蜜,已经足够我,回味一生了。”
“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可我,在短短的二十几年里,却已经拥有了,别人几辈子都得不到的,最好的爱。”
“所以,我不后悔。”
“我只是……只是怪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不能陪着你多走一段路。”
她看着鹤御川,眼中满是爱恋和骄傲。
“夫君,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没有倒下过。”
“你永远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是我,是我们这个家永远的信仰和神明。”
她的话像一剂最有效的良药,瞬间就治愈了鹤御川心中所有的伤痛和自责。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阿灵……”
“夫君。”烬王妃笑了,那笑容,温婉而又美丽,像一朵盛开在彼岸的花,“你做得很好。”
“你把我们的孩子都教养得很好。”
“临渊他虽然性子冷了些,但有担当,有责任心,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归岚,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她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但心地善良,是个好孩子。”
“还有折玉,他继承了我的衣钵,将来一定会成为个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你把他们,都照顾得很好。”
“所以,不要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了,好吗?夫君……请你对自己好一点,阿灵已经照顾不到你了呀。”
鹤御川听着她的话,心里那块压了十年的巨石,终于一点一点地被搬开了。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烬王妃的目光,又落在了站在一旁的昭昭身上。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温柔和慈爱。
“昭昭。”她轻声唤道。
昭昭走上前,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娘亲。”
她这一声“娘亲”,叫得自然而又真诚。
烬王妃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好孩子。”她伸出手,想要去摸摸昭昭的头,却又一次落了空。
她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
“昭昭,谢谢你。”她由衷地说道,“谢谢你,来到我们家。”
“你的出现,让这个家重新焕发了生机,也让你爹爹重新找回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都知道了,你在平南侯府受了很多委屈。”
“我……我多想,能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抱抱你,给你那些你从小就缺失的母爱。”
“只可惜……我做不到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和不舍。
“再过几日,我就要去投胎了。”
昭昭听着她的话,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她摇了摇头,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娘亲,您别这么说。”
“昭昭很坚强的,不需要母爱也能活得很好。”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那不争气的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她也想,有一个像烬王妃这样,温柔的,慈爱的母亲。
她也想在受了委屈的时候,能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哭泣。
可是她没有。
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
烬王妃看着她那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傻孩子。”她柔声说道,“你怎么会不需要母爱呢?”
“我知道你把所有的脆弱都藏起来了。”
“我知道,你很怕再次被抛弃、被伤害。”
“所以你才会那么努力地去对每一个人好,想用这种方式留住身边的温暖。”
她的话,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昭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昭昭,你听着。”烬王妃的表情,变得很认真,“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你值得被爱,值得任何人喜欢,面对任何人都不必妄自菲薄。”
“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是你能选择的,但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
“你从那个破碎的家庭里挣扎着爬了出来,想要拯救自己,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我知道,这很难。”
“但是昭昭,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
“因为你永远都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烬王妃的这番话像一道光,瞬间就照亮了昭昭心中所有的阴霾和角落。
是啊,她值得。
她值得被爱,值得拥有幸福。
她不应该,再被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所束缚。
她应该,为自己而活。
烬王妃……真是全王府的白月光呀~
“嗯!”昭昭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娘亲,我知道了!”
鹤御川看着眼前,这温馨而又感人的一幕,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他走到昭昭身边,将她和烬王妃的虚影,一起揽进了怀里。
“阿灵,你放心。”他对着爱妻的魂魄,郑重地承诺道:“我会照顾好昭昭,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我不会再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嗯,我相信你。”烬王妃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
通灵的时间,快要到了。
“夫君,昭昭,我该走了。”她看着眼前的丈夫和女儿,眼中满是不舍。
“照顾好自己。”
“若是思念实在无法化解,便记得……我不舍得离开王府,我会是清风是细雨,是星辰是朝阳……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
说完,她的身影,便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鹤御川和昭昭,父女二人。
鹤御川再也支撑不住,抱着昭昭哭成了一团。
这场迟到了十年的告别,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也解开了,鹤御川心中,那个困扰了他十年的死结。
哭了许久,父女俩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鹤御川用他那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擦去昭昭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昭昭,谢谢你。”
他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感激和疼爱。
“如果不是你,爹爹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和自责里走不出来了。”
昭昭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里,闷闷地说:“爹爹,其实……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只是,我一直都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爹爹见了娘亲,会……会一蹶不振,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毕竟,爹爹对娘亲的感情那么深。
她怕这场重逢会让他更加沉溺于过去的悲伤,无法自拔。
鹤御川听完却摇了摇头,笑了。
那笑容,是他这十年来,从未有过的,释然和坦荡。
“不会的。”他抱着女儿,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坚定,“以前,爹爹是怕,自己到了下面,没脸去见你娘亲。”
“怕她会怪我,没有照顾好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个家。”
“可现在,爹爹不怕了。”
“因为爹爹有你。”
他看着昭昭,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有昭昭这么好的女儿,是爹爹这辈子,最大的荣光。”
“爹爹要好好地活着,要看着我的昭昭长大、嫁人,要替你娘亲把你这辈子的幸福都看全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昭昭心里暖洋洋的。
她知道,爹爹的心结是真的彻底解开了。
从今天起,那个压抑了十年,被离魂症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烬王,已经成为了历史。
活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而重新燃起斗志的鹤御川!
父女俩在书房里,说了很多贴心话。
直到天快亮了,昭昭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夜虽然又哭又笑,耗费了不少心神,但昭昭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踏实。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一场更大的,针对她的阴谋,已经在暗中,悄然展开。
……
第二天,一则惊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京城。
“听说了吗?烬王府的元昭郡主,竟然在房中,行厌胜之术,诅咒烬王!”
“什么?!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听说,是太子殿下无意中发现的!人证物证俱全!”
“天呐!这……这也太恶毒了吧?烬王待她不薄,她怎么能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看她就是个白眼狼!”
“之前那个神算子不是说了吗?她就是个灾星!会克死烬王府所有的人!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流言蜚语,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迅速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看着烬王府的眼神,也从之前的敬畏和崇拜,变成了同情和鄙夷。
平南侯府。
盛岳听到这个消息,正在喝茶的手,猛地一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会用这么一招来对付昭昭。
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厌胜之术,在封国可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一旦坐实,别说是昭昭一个小小的郡主,就是整个烬王府都要因此受到牵连!
“爹爹!”桃夭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可到了平南侯跟前又做出了担心的模样,“爹爹怎么办,大事不好了!昭昭姐……昭昭姐真是太糊涂了,此前我只是当她不懂事,可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分明烬王对她那样好……她却……”
盛岳看着桃夭这模样,不知为何,现在却不觉得桃夭“善良”了。
甚至是觉得……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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