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时。
木盒车间仓库门口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主任办公室紧闭的门。
老钱坐立难安。他上午被通知明天去修建围墙的工地上干活，此刻心思却全在那扇门上。
那扇门整个下午都紧闭着，里面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突然，“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刘主任手里攥着一卷图纸，冲着旁边的办公室，大声嚷嚷道：“小王，小李，赶紧过来，把这几个箱子送到郝厂长家去。”
旁边办公室的门一开，两个青工笑着出来道：“好的，主任，送去就不回来了啊！”
刘主任装着不耐烦，挥了挥手里的图纸卷，笑骂道：“哪那么多屁话，赶紧去，晚了胜利那孩子找你们哭鼻子，看你们怎么办？”
紧接着，他转头就冲着屋里喊道：“老赵，老周，走了走廊，你们去喝你们的酒，我得回家好好琢磨琢磨，这心里没底啊！”
赵爷爷和周爷爷脸色凝重地走出来，两人边走边压低声音争论着：
老钱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只捕捉到断断续续的词语：
“……那枪……射速……太快了……参数……吃不准啊！……”
“……后天靶场……是关键……成败……在此一举……”
“枪，图纸，靶场，成败。”老钱的心脏猛地一抽。
刚才老刘挥舞过的图纸卷……准是枪的图纸。
看来老刘老头要把图纸回家研究……
枪……后天靶场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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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九号信箱幼儿园今天的放学景象，与往日截然不同。
往常，孩子们总像出笼的小鸟，一窝蜂地冲出大门，急切地寻找爸爸妈妈或是追在大孩子身后当“小尾巴”，一股脑儿往家属区跑。
可今天，所有的孩子都堆挤在了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站在人群中心的郝胜利，一脸无奈。
他那辆宝贝代步工具，推杆小车，早已被一群小不点“鸠占鹊巢”了。
小小一辆车上，竟硬生生挤了四个小家伙。
铁蛋打头阵，双手死死攥着推杆的立杆。他身后，一个接一个的小不点紧抱着前面人的腰，如同串成的人肉糖葫芦，任凭怎么哄劝，就是赖着不下来。
他身边的红梅也好不到哪去，急得直抓头发，小辫子都快散架了。
她的小车更离谱，足足挤了五个小不点。
小家伙们你推我搡，叽叽喳喳吵成一锅粥，车子被压得摇摇晃晃。
大鼻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自己那辆同样“沦陷”的小车打转。
车上挤满了兴奋的小家伙，哪里还有他这个“正牌”驾驶员的位置。
中班的两个小班长，更是悲惨。
被大班的孩子挤在了人堆外面，连小车的边都摸不着，只能在外围急得直跳脚。
郝胜利深吸一口气，先走到红梅的小车旁。他提高嗓门压下吵闹道：“好啦好啦！你们五个都别吵了！再吵下去，谁也走不了！”
五个小脑袋齐刷刷转向他，吵闹声暂时平息了。
郝胜利开始动手“改造”这辆超载小车。
他先调整站位，让小丫头掌握推杆，前面一个，后面两个最后面宽一边再放一个，让他们都互相抱紧。
接着如法炮制其他车辆，每辆车再安排几个小伙伴们推。
条件是，答应他们到家属区后，小车先归他们玩一晚上。
一支奇特的“小火车”车队终于启动。
满载的小乘客们瞬间忘记了争吵，兴奋的尖叫和咯咯的笑声取代了一切。
微风吹拂，车轮滚动，房屋树木缓缓后退。
郝胜利打头，控制着方向和速度，还不时回头查看：“红梅！扶稳……大鼻涕，跟上，……刚子！前面拐弯慢点。……”
这支“小火车”成了路上最吸睛的风景。大人们纷纷让路，惊奇地询问。
“哟！这是开火车呐？”
“嘿，胜利，你这小车哪来的？”
“红梅，小心点。”
车队在无数道目光的“护送”下，终于“吭哧吭哧”地抵达了家属区。
但是，小不点们好像都不想回家了，一个个围着推杆小车就是不走。
郝胜利可不管了，他把自己的小车交给帮忙推车的小伙伴，拉着红梅，招呼着大鼻涕他们，赶紧往活动室跑去。
他一边跟围观的家长们打着招呼，心里却在飞速盘算：赵爷爷他们散播消息的事情，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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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信箱食堂，正是晚饭高峰，人声鼎沸，饭菜的蒸汽和嘈杂的人语混在一起。
赵爷爷和周爷爷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打了点饭菜，又特意要了一斤散装白酒。
老钱悄无声息地在隔着几张桌子位置坐下，侧着身子，假装专心扒饭。
几杯酒下肚，两人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声音也略大了些，带着十足的酒意和压抑不住的兴奋。
“老周，你说……这玩意儿真能成？”赵爷爷带着点醉意，提高音量感叹道：“一年多了……图纸画了又改……改得我头都大了！”
周爷爷仰脖灌下一杯，醉醺醺的得意道：“嘿！老赵，你还不信？我叫它‘梦幻冲锋枪’这名头是白叫的？等老刘今晚把最后那几个数啃透了，明天一组装……后天靶场，枪一响，嘿嘿，咱起的‘梦幻’名字，可就坐实喽！这一年多的功夫，值了！”
“啥梦幻的？新枪？”
“后天打靶试验，成了？”
“老天爷，咱厂真搞出宝贝了？”
“赵老周老都喝高了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刘老今晚熬通宵啃图纸呢！”
这些词语，如同滚烫的油锅里投入几颗水滴。
原本嘈杂的食堂，瞬间以赵爷爷和周爷爷为中心安静下来，紧接着便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老孙恰在此时风风火火闯进来，直奔赵，周那桌，抓起酒杯就灌了一口，满脸红光地道：“妥了！我这边问题不大，老刘就是瞎操心。明天组装调试好，后天靶场见真章，这一年多的功夫……嘿，我也能好好歇一歇了。”
“梦幻冲锋枪”。
“后天靶场”。
……
这些爆炸性的信息碎片，在食堂的声浪中迅速拼接，扩散，发酵！
角落里的老钱，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
冰凉的酒液，洒在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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