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完票,郝胜利一行并未像其他旅客那样疯狂冲刺。
他爷爷是十三级干部,可以在任何时候到车站购买到卧铺票,当然这也是有限额的,一般是两人。
这在人潮汹涌的临水小站,他们不必去硬座车厢参与那场残酷的上车竞赛。
站台上,绿皮火车车头冒着白烟拖拽着十五节绿色的车厢已经停靠在站台上。
这趟开往省城的列车,平均最高时速不过六十多公里,遇上险峻山路,甚至会慢吞吞地降到三十公里。
它将在接下来的漫长旅程中,逢站必停,停靠时间动辄十几二十分钟,甚至更长。
在那个年代,出差绝非美差,而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拥挤,漫长,颠簸,气味混杂。
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微薄的出差补助和走出方寸之地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再苦再累也能咬牙忍受。
站台此时已经变成了沸腾的战场。
车门一开,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裹挟着巨大的行李包,各色的包袱,柳条箱,疯狂地向上涌去。
叫喊声,咒骂声,列车员竭力的喊叫声混杂在孩子的哭声中,混杂一片。
运力极度紧张的铁路线,使得每一寸车厢空间都弥足珍贵。
早一点上车抢一个好地方是常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将行李往开着的车窗里一扔,人也跟着麻利地扒住列车的窗框,就往里钻,里面的人则连拉带拽,帮忙把人拖进去。
还有几个有经验带着孩子的父母,敲打着没开的窗户,里面的人一看也明白过来,连忙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将被举高的孩子从车窗中接进车厢中,顺带着帮忙把行李也拽进车厢中,最后搭把手把人也从车窗中拽进来。
郝胜利看着这一幕,小脑袋里浮现出前世十几岁时,跟着父亲出差,也是被人从车窗塞进去的情景,屁股硌在窗沿上的痛感仿佛还在。
硬座车厢里,此时早已是人满为患。
座位上挤满了人,过道上更是水泄不通,连厕所门口都蜷缩着旅客。
空气污浊而闷热,弥漫着汗味,烟味,食物味各种各样的气息。
最令人咋舌的是,头顶的行李架上,也并非只有行李,几个精瘦的汉子或半躺或盘腿坐在上面,身体紧贴着车顶。
这在几十年后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场景,但在运力匮乏的70年代,却是铁路上司空见惯的正常现象。
只要能上去,哪里都是位置。
郝胜利他们拖着那个引人注目的简易旅行箱,越过一个个蜂拥的车门口,沿着站台往卧铺车厢的方向走去。
箱子底下四个轴承滚动时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在站台的喧嚣中依然清晰可闻,再次吸引了无数或疲惫或惊奇的目光。
郝胜利他们的卧铺车在12号车厢,在那个年代火车的编组一般都是1-8号车厢是硬座车厢,9号车厢通常是餐车,10号是软卧,11往下是硬卧。
当然也会根据线路的运输情况进行调整,有些线路软卧会多挂一节,但基本上差不多。
检票上车,卧铺车厢的情况跟硬座车厢是两个概念,没有对应的车票是无法上车的,次序方面也要好很多,也没有争抢的情况。
小丫头一直东张西望地被郝胜利牵着走,小脸上写满了新奇和一丝怯意。站台的混乱景象让她下意识地紧紧抓着郝胜利的手。
“这边,两个下铺挨着。”郝厂长指了指车厢中部一个凹字形空间里的两个下铺道。
秘书小冯拖着那个显眼的旅行箱停了下来,把两个旅行袋解下来。
那个带轮子的小山一出现,就立刻引来了它路过旅客的好奇目光,等到了铺位后,跟他们用一个凹字空间的两个乘客,这时坐在过道的边凳上,其中一个中年人问道“同志,您这箱子底下带轱辘的?”
郝厂长笑着点点头:“嗯,自家孩子瞎琢磨的,底下装了轴承当轮子,拖着走省点力气。”
这时一个坐在郝胜利他们铺位带眼镜的中年人站起来对着上面喊道:“小王,接一把。”
上铺探出一个年轻人,笑着道:“来了,来把行李递上来,我帮你们放好。”
秘书小冯将两个旅行袋举起,上面的那个年轻人连忙接过,帮忙放在行李架上,然后看着那个木头旅行箱道:“这个木头箱上来不。”
小冯笑道:“不用,一会放铺底下。吃的都在里面,一会拿取方便。”
说完,他将拉杆一收,就把箱子放在了两个铺位的过道中,不大不小,箱子的顶部刚好卡在两个铺位之间,跟一个高凳一样。
上铺的年轻人一看,立刻笑道:“哎呦,这箱子的高度刚好可以当打牌的小桌子,一会打牌方便多了。”
这时郝胜利和小丫头也走了进来,秘书小冯一边回答道:“行啊!打升级怎么样?”
升级,行啊。”上铺的年轻人说完,就从上铺下来,
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也笑着站起身:“打牌好,打发时间。这位老同志,您家这箱子可真是个宝贝,既能装东西,又能当凳子坐,还能当牌桌用,一物多用。”
小冯安排完招呼着:“来来来,凑一桌。郝厂长,您也玩两把?让胜利和红梅在旁边看。”
郝厂长摆摆手,在靠窗的下铺里面坐下,把红梅抱到自己腿上:“你们年轻人玩,我看着孩子们就行。胜利,你坐对面。” 他指了指对面下铺的位置。
郝胜利在爷爷对面坐下,小丫头红梅则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准备打牌。
对面下铺戴眼镜的中年人和那个叫小王的年轻人也凑了过来,加上小冯,正好四人。
“咱们怎么分组?”小王问道。
戴眼镜的中年人主动提议:“我和这位新来的小同志一伙儿吧。你们俩一伙儿。”
他看向小王和对面的另一个原本坐在边凳上没怎么说话的旅客。
那位旅客看起来四十多岁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笑着点点头:“行,我陪小王同志练练手。”
牌局很快开始。扑克牌甩在光滑的木箱盖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简易旅行箱忠实地履行着它临时牌桌的职责,高度适中,表面平整,让打牌的动作格外顺畅。小冯和小王他们一边出牌,一边闲聊起来。
“同志,你们这是去哪儿出差?”小冯随口问道,打出一张主牌。
“去省城机械局开个会。”戴眼镜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看着牌面,“你们呢?带着孩子,是探亲?”
“也是出差,去省城办点事。”郝厂长接口道。
小王一边琢磨着出牌,一边忍不住又看向那个当牌桌的箱子:“我说,这箱子真是个好主意。咱们厂里那些技术员,天天跑现场,图纸工具背一堆,累得够呛。要是能有这么个带轮子的箱子拖着走,那得多省事!还能当凳子坐,当桌子用。”他越说越觉得这箱子实用。
对面那位干部模样的旅客也点头赞同:“确实方便。特别是咱们这些经常出差跑供销的,大包小包,赶上人多的时候,连个放东西的地方都难找。有这么个箱子,东西都归拢在里面,拖着就走,省心多了。”
小冯笑道:“可不是嘛,今天要不是它,光提那两个大旅行袋就够我喝一壶的。”
他得意地拍了拍身下的箱子,接着道:“这‘移动基地’,功劳大大的。”
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入郝胜利的耳中。技术员,跑供销的,出差开会的……不同职业的人,都在这小小的旅行箱上看到了解决自己痛点的可能。
需求,真实而迫切的需求。这不再是他个人的灵光一闪,而是一个庞大而具体的市场在向他招手。
旅行箱,行李箱,拉杆箱,必须搞。
那么该如何生产跟后世差不多的拉杆箱呢?
1970年的中国,塑料工业基本没有,连塑料布都是稀缺物,那么该用什么材料来制造轻便,结实的箱体,还有带有万向节的拉杆箱轮子,也是一个麻烦事。
想出口赚外汇,可不能是胶合板这种简单的东西,必须是跟后世差不多才行。
材料,用什么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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