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胜利赶紧跑到自己的小办公桌边，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将战斗马甲、背包，还有安全绳的图纸翻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铺在刚刚收拾干净的饭桌上。
他站在椅子上，小手在图纸上指点着，仰头对郝玉秀说：“大姑，你看看这些图样，能不能帮我找些家里有缝纫机的阿姨和婶子们，请她们帮我们儿童团做这些东西，我们儿童团给补助，给鸡蛋鸭蛋。”
郝玉秀好奇地凑过去，看着饭桌上摊开的几张图纸。
上面画着样式有些特别的马甲，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小口袋，还有双肩背包，以及一条条厚实的帆布带子，上面标注着“五点式安全带”等字样。
郝玉秀看着桌子上的几张图样，有些疑惑，“胜利，你做这些东西干什么用，这马甲怎么这么多兜？还有这个是包吧？怎么是双肩的，这些帆布带干什么用？”
郝胜利连忙挨个解释了一遍，最后他看着大姑道：“大姑，这些东西能找到人做吗？补助的价格该给多少？”
大姑翻看着图纸点点头道：“找人不难，家里有缝纫机的不少，帆布你有吗？还有这些金属件，还有缝纫线，材料齐吗？”
郝胜利点点头道：“帆布在供应科陈伯伯那里，已经说好了，找他批条子就能领出来。金属扣件我去木模车间找刘爷爷帮忙，明天晚上前应该就能做好。帆布领出来后，先送到后勤科缝纫组，请那里的阿姨们帮忙按图样裁剪好。缝纫线和配件也在后勤科领。”
说着，他从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串里解下一把钥匙，递给郝玉秀：“大姑，这是咱们儿童团活动室旁边那个空屋的钥匙。裁剪好的料子和线都运到那里。您就在那把这些活分给愿意接活的家属阿姨们，做好了也在那里统一检查，验收。地方够大，也方便管理。”
郝玉秀看着递到面前的钥匙，又看了看桌上那几图纸，心里有些犹豫。
这事说起来简单，但组织人手，分发材料，验收成品，也需要投入不少精力，她本身在厂技术资料室还有一摊子工作。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抽着烟的郝厂长开口：“玉秀，你每天下班抽点时间帮着张罗一下，不要耽误上班时间。”
他转过头看着大孙子，赞许：“胜利用鸡蛋鸭蛋给补助的方法不错，千万别动钱。”
接着看着大女儿，他叮嘱道：“你把账做细一点，领材料，交成品，领补助都要有账。”
父亲发了话，郝玉秀接过钥匙，爽快地点了点头：“行，爸，胜利，这事我帮忙，明天我就在家属区招呼人，尽快把这些东西做出来。”
郝胜利想了下叮嘱道：“大姑，收成品的时候，我建议做一张大表格，就贴在屋里的墙上，谁交了多少成品，给了多少鸡蛋鸭蛋，都当场填上去，让大家看的明明白白，省的最后有人嚼舌头。”
郝玉秀闻言从图样上抽回目光，看了眼胜利道：“这方法不错，贴墙上，大家都看着，公平公道，谁也挑不出理来。”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眼神时不时往屋里那台“蜜蜂牌”缝纫机上瞟的郝奶奶，终于忍不住了，她凑近了些，试探：“那个……玉秀啊，胜利，你们看……那我能做不。我这手艺，缝个马甲，扎个带子，肯定没问题。”
这年头，那个家庭主妇还不会做衣服，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都要自己做。
郝玉秀和郝胜利还没说话，郝厂长先笑了起来，带着点调侃：“嘿，老婆子，你这是看见有鸡蛋鸭蛋赚，手痒了是吧。”
郝奶奶被说中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但反而理直气壮：“怎么了，我凭手艺干活，按规矩领补助，不行啊！再说，我给儿童团干活，还不兴积极点。”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郝胜利却摇了摇小脑袋：“奶奶，您啊！还真不能做。不止是您，厂里干部家属都不能做。”
“啊！为啥？”郝奶奶愣住了，笑容从脸上消失，满是疑惑。
郝胜利看着她，解释道：“非但不能做，您还得把咱家这台‘蜜蜂牌’缝纫机贡献出来，搬到那个办公室里去，最好是将厂里干部家的缝纫机都搬过去。”
他接着说道：“奶奶，您想啊！您是我奶奶，又是厂长老伴。您要是也下场做活领鸡蛋，那会不会后面有人在背后嚼舌头，说你们利用身份占便宜，到时候，好事变坏事，弄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影响团结。”
见奶奶脸色凝重了一些，微微点了点头，他继续解释道：“可要是反过来，您和厂里其他干部家的阿姨奶奶们，把家里的缝纫机贡献出来，就摆在办公室里，给那些家里没有缝纫机，但手脚勤快，经济比较困难的家属，教一教他们怎么用机器，怎么做活，让她们也能靠手艺挣点鸡蛋鸭蛋贴补家用。”
说到这里，郝胜利小手比划道：“奶奶，您想想，真要这么做了，那些得到帮助的家属，谁不念着您们这些干部家属的好，谁不得夸您们觉悟高，心肠好，真正为群众着想。”
这番话说出来，不仅是郝奶奶愣住了，连旁边抽着烟的郝厂长和拿着钥匙的郝玉秀，都露出了深思和赞许的神情。
郝奶奶脸上的那点不快和疑惑彻底烟消云散。
她起身，搂着郝胜利，带着豁然开朗的心情：“哎哟，我的大孙子哎。看看，这主意好，想的周全，长远。对，是这么个理。光想着自己挣那三瓜俩枣的，眼皮子浅了。还是我大孙子看得明白。”
她转头对着郝厂长道：“老头子，听见没，胜利这主意好，我明天就去串门子，跟几个老姐妹们说道说道，把咱们干部家属的缝纫机都动员出来，凑到一块，给需要的家属们用，这事咱们得带头。”
郝厂长欣慰地看着大孙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老伴儿说：“行！这事你们自己去发动，我支持。胜利说得对，干部家属就得有这个觉悟，要起带头作用，不能光盯着眼前那点实惠。”
郝玉秀也笑着揽住母亲的肩膀：“妈，您这下可有事忙了。不过这事真要是办成了，谁敢不说您们一句好！”
郝奶奶此刻干劲十足，仿佛找到了新的战场，笑着道：“忙点怕什么，这忙活得高兴，胜利，你放心，奶奶保证把这事给你张罗起来。”
郝胜利没管郝奶奶跟大姑参考着图样在那里商量加工费折合多少鸡蛋的事情，他转头看着郝厂长道：“爷爷，您认识柳州硬质合金厂的人吗？我们需要用硬质合金小钻头。”
郝厂长想了下就摇摇头道：“硬质合金小钻头，我听都没听说过，那个厂我记得只生产油井和煤矿的大钻头，跟我们一点联系都没有。”
郝胜利苦笑了一下，挠挠头道：“爷爷，您打打电话给您认识的那些厂长帮我问问，我们要定制一批。”
郝厂长看了眼大孙子，把烟灰轻轻弹在烟缸里，眉头微微皱着：“胜利，这样吧，明天上班，我挨个给几个关系近的老家伙打个电话，帮你问问。但你要有准备，这事，希望不大。”
郝胜利也知道这事得难度，听到爷爷肯帮忙打电话问问，连忙点头道：“行，我也找人到处问问，有认识人帮忙接洽一下就行。”
郝厂长看着大孙子强打精神的样子，心里叹口气道：“行了，不要为难，实在不行，我帮你找部里的熟人问一下。”
郝胜利连忙摆手道：“可别，爷爷，千万别。这么多人帮忙，应该能找到。”
郝厂长冲着他笑了笑，他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搪瓷烟缸里，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好了，你们继续商量，我还要去夜校转转，这帮青工培训快一个月了，得跟几个老师傅商量一下，考考他们，也不知道这培训的效果到底怎么样。”
郝胜利看着爷爷那略带疲惫的背影走出家门，心里也有些发沉。
他知道爷爷的不易，这几年还是好的，起码厂里技术方面还有一些老工人把关，等知青们陆陆续续返城，孩子们渐渐长大，这些老工人为了孩子不得不提前退休，那时候才是最难的时候。
他微微叹口气，看了看自己这小小的身体，暗自给自己鼓劲，继续努力吧小不点，不然你爷爷将来会累死的。
他转过头，看着奶奶和大姑还在那里热闹地讨论着加工费用的问题，小叔也凑在旁边，偶尔实在不明白就插嘴问一下。
郝胜利看着家人，小手攥了下，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爬上椅子，再次铺开绘图纸，调动大脑中的AI系统，开始勾勒平头四不像简易版的设计图。
他要抓紧时间画出来，早一天完成，刘爷爷他们就能早一天造出样品，早一天去试用，早点去推销，把这个产业做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创造更多的岗位，到时候没准能早点把厂里那些下乡知青都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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