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时间失去了意义,唯有灵气的流转与意识的推演永恒不休。太初如同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汲取着地脉灵气,一边加速强化地脉网络的防御符文,一边维持着分身对神秘山壁的渗透。
压力是最好的催化剂。在黑风谷带来的潜在威胁下,他对力量的理解和渴求攀升到了新的高度。仅仅被动地依靠地脉网络反馈的“景象”已不足以应对愈发复杂的局面,他需要更主动、更敏锐的“耳目”,需要能洞悉无声之处波澜的能力。
意识核心之中,演化之能再次被全力驱动。这一次,他投入的不仅是灵石粉末,更有新近积累的、对大地道韵更深层次的感悟,以及那份对“信息”的极致渴望。
无数关于声音、震动、波动的法则碎片在意识中碰撞、组合、推演。大地,厚德载物,亦传递万物。声乃振动,振动源于波动,波动借介质而传。这洪荒大地,山川土石,无尽岩层,又何尝不是最广阔、最隐秘的传导介质?
“若能将地脉感知更进一步,不满足于能量与形态的反馈,而是捕捉那无尽细微的振动,解析其蕴含的信息…则这片大地之上,但凡脚踏实地者,其声息动静,皆难逃我之感知!”
此念一生,仿佛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演化虚影疯狂闪烁,无数可能性生灭。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应自意识深处诞生,并迅速稳固下来,化作一种全新的、宛若本能的神通——
地听之术!
太初意识微动,尝试着将这新生的“地听术”施展开来。
霎时间,他的感知发生了奇妙的蜕变!
先前的地脉感知,如同“看”一幅无声的、细节丰富的立体画卷。而此刻,当“地听术”加持其上,这幅画卷瞬间被赋予了声音!
无数原本被忽略的、细微至极的振动,通过坚实的大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被他的意识精准捕捉,并瞬间解析还原成它们最初的意义——声音!
“沙沙沙…”那是无数细足爬过落叶的摩擦声,是虫豸在更深的地下啃噬根须的微响。
“汩汩…叮咚…”那是地下暗流涌动,水珠从岩缝滴落空腔的清脆。
“咔嚓…”那是冻土深处,岩石因细微温度变化而自然开裂的脆鸣。
“嗡…”那是灵气粒子流过不同质地岩层时产生的、几乎不可闻的共鸣。
方圆一里之内,一切源于大地、传导于大地的声音,无论多么细微,都如同在他“耳边”响起,交织成一曲宏大而繁复的地下交响乐!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洪流庞大无比,远超以往。太初初时稍感不适,但他灵识强大,迅速适应,并本能地开始筛选、过滤,将那些无意义的自然杂音屏蔽,专注于那些非自然的、蕴含信息的声波。
他的“听觉”沿着地脉网络,向着更远处延伸。一里范围,并非极限,只是清晰接收的界限。更远处的声波虽会衰减、模糊,但并非完全不可探知。
他首先“听”向了那面神秘山壁。
山壁之内,那守护异兽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悠长的呼吸声如同沉闷的鼓点,透过岩层隐隐传来。甚至能听到它鳞甲与身下岩石偶尔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显示它依旧在沉睡,但对外界并非全无感知。
而山腹石窟内,那口石潭中,五色神土散发出的波动似乎也带着一种极低频的、悦耳的嗡鸣,如同大地脉动本身,与他息壤本源产生着强烈的共鸣。这声音,让他本能地感到亲近与渴望。
确认山壁内暂无异常,太初立刻将“地听”的重点,投向了西北方向——先前那恶意探查波动传来的区域。
地听之术顺着地脉延伸,将远处的声音不断放大、捕捉。
起初,只有风声掠过荒原的呜咽,枯草折断的轻响。
渐渐地,一些别的声音开始混入。
……
距离太初领地西北约一里半,一处背风的石坳里。
三名化形不甚完全的妖修正围着一小堆篝火。为首者乃是一狼首人身的妖将,身着粗糙皮甲,腰间挎着一柄环首刀,气息赫然已达华轮境三重,正是先前发出探查波动者。另外两妖则是豺狼面貌,獠牙外露,修为在通脉期八九重徘徊,显得焦躁而凶戾。
“灰鬃大人,都探查两天了!那几个废物(指白额狼妖等)的气息就在这附近彻底消失了,连点残魂渣子都没剩下!这破地方除了石头就是枯草,有个屁的危险!”一头豺妖忍不住抱怨,抓起一块兽骨狠狠啃了一口。
另一头豺妖也附和道:“就是!我看八成是它们几个倒霉,撞上了地火爆发之类的天灾,死得连灰都不剩了。咱们何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禀报妖王…”
“闭嘴!”那被称为灰鬃的狼妖将低吼一声,声音沙哑而冰冷,绿色的狼瞳在火光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你们懂什么?白额那厮虽然废物,但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即便是地火爆发,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更不至于连求救的讯号都发不出来。”
他用刀鞘拨弄了一下火堆,溅起几点火星:“这地方…透着邪性。方才我以妖识探查,明明感觉一切正常,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暗地里盯着。”
他顿了顿,侧耳倾听了片刻四周的动静,除了风声别无他物,才继续压低声音道:“而且,你们没发现吗?这附近的灵气流向,细微处有些不对劲,似乎…太过有序了些,不像天然形成。”
两头豺妖面面相觑,它们灵觉远不如灰鬃,自是毫无所觉。
灰鬃沉吟片刻,道:“再等半日。我已发出讯号,附近巡山的另一队人马应该快到了。等他们到了,合我们两队之力,再仔细搜查一遍。若真有什么古怪,定要把它揪出来!若没有…哼,回去也好向妖王交代。”
“另一队人马?”一头豺妖眼睛一亮,“是暴熊那队吗?那蠢熊力气大,正好让他打头阵!”
“嗯。”灰鬃狼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目光愈发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漆黑的荒野,一双耳朵不时微微转动,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响。
他却不知,他们所有的对话,每一字每一句,甚至语气中的疑虑、焦躁、不屑,都已通过脚下坚实的大地,清晰地传入了远在里许之外地底太初的“耳”中。
……
地下,太初的意识冰冷一片。
“灰鬃…华轮境三重。另一队…暴熊…”
情报通过地听术源源不断传来,价值巨大!
他不仅得知了对方的人数、大致实力、计划,更重要的是,摸清了对方的心理——疑虑、谨慎,但并未真正发现他的核心秘密,打算集结力量后再行探查。
这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半日…”
太初瞬间有了决断。
山壁神物暂且放缓,分身渗透暂停,全力隐藏。
所有地脉节点防御符文彻底进入静默状态,灵气流转尽可能模拟自然。
同时,他操控地脉灵气,在灰鬃小队所在区域的地下,极其细微地制造一些正常的、符合地质活动规律的微弱震动和杂音,用以掩盖可能存在的、自身网络运转的痕迹,进一步麻痹对方。
做完这一切,他分出部分心神,牢牢锁定灰鬃小队所在区域,地听术开至最大,监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另一部分心神则全力运转,加速完成核心区域的防御建设,并开始推演,如何利用这半日时间,以及这片已然初步掌控的大地,给即将到来的“客人们”,准备一份“厚礼”。
地底之下,无形的网悄然张开,静待猎物上门。拥有了地听之术的太初,仿佛为这张网装上了最敏锐的耳朵,敌明我暗,博弈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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