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压下来的时候,谢无涯的手已经插进胸口。
我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剑碎片扎进他心口,血顺着断裂的铭文往下淌。那滴血落在地上,溅开的瞬间,玄铁剑上原本熄灭的名字一个个亮了起来,像是被重新点燃的火种。
我往前扑,想把剑拔出来。
可一股力量把我推开,撞在碎裂的石柱上。肩膀生疼,但我顾不上。抬头时,谢无涯正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别过来。”他说,“这是唯一能压住它的方式。”
我没听懂,也不想听懂。我只是爬起来又冲过去,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一层无形的东西挡住。那层屏障发着微弱的金光,像一层薄冰,贴在他皮肤下面流动。
他的身体开始抖。
每一次抽搐,胸口的青铜楔子就往下沉一点。原本还露在外面一小截,现在只剩下一个边缘。血从衣服里渗出来,浸透前襟,一滴滴砸在地上。
空中那个巨眼动了。
红光不再凝聚成束,而是散成无数细线,像网一样垂落。数据流在光线中滚动,速度越来越快。可就在那些锁链快要落到我们头顶时,谢无涯抬起手,用断剑指向地面。
一道金纹从他指尖蔓延出去,划过砖缝,直冲祭坛中心。
巨眼猛地一顿。
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开始往回收。数据流出现错乱,字符颠倒、重叠,最后变成一片杂码。悬浮的眼球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裂痕般的纹路。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用自己的命途当引子,强行重启封印程序。这不是战斗,是献祭。系统不会允许这种行为,一定会反噬。
“停下!”我喊。
他没理我,反而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柄残片上。那血刚沾上去,整把断剑突然燃起暗金色的火,火焰不烫人,却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
殉道者名录全亮了。
二十四道名字在他背后浮现,排成环形,缓缓旋转。每一道名字亮起,他的呼吸就弱一分。到第七个名字燃起时,他已经站不稳,膝盖一点点弯下去。
我还是被困在外面。
诡语系统依旧锁死,连最简单的指令都发不出。我想调动残留的怨气,哪怕只是一缕灰雾也好,但什么都没有回应。阿絮走了,路径还在,可没人再替我接住掉落的笔,也没人再低声骂我懒鬼。
谢无涯倒下的时候,是慢慢滑下去的。
他背靠着一块倒塌的碑石,头歪向一侧,眼睛还睁着。那双瞳孔里有金光在退散,像是燃尽的余烬。青铜楔子几乎完全没入胸口,只剩下一个极小的凸起。
“谢无涯!”我拍打屏障。
他抬手,指尖碰到了我的掌心。隔着那层金膜,他的温度很低。
“至少这次……”他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保护了你。”
话没说完,他的手就滑下去了。
屏障消失了。
我立刻扑过去扶他,手指碰到他脖子时,脉搏跳得极慢,一下,停很久,再一下。我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心跳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玄铁剑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剑身彻底黑了,铭文全部熄灭,只有最后一道暗金痕迹还在他皮下游走,像一条不肯断的线。
头顶的巨眼没有消失。
但它不动了,悬在半空,红光收敛,数据流停滞在某个节点。祭坛废墟安静下来,连风声都没有。刚才那种压迫感退去了,可我知道它还在,只是被暂时压住了。
谢无涯的血沾在我手上。
温的,还在流。我撕下袖子按在他伤口上,但血根本止不住。那道剑伤很深,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我抬头看那个巨眼。
它也在看着我。
虹膜里闪过一些画面,很快又消失。我认不出那些场景,但其中一个角落,有个熟悉的标记——和母亲日记本上一样的避灾符。树灵给的代码还留在掌心,最后一道节点闪了闪,快要熄灭。
权限接入点,在校长室。
只要切断那里,就能打断程序运行。
但现在我走不了。
谢无涯靠在我肩上,体温正在下降。我试着重启诡语系统,输入逆命改写的指令,界面依旧黑着。怨气值归零,功能冻结,连最基本的监听都做不到。
我低头看他。
睫毛上有灰尘,嘴唇发白。那只曾握剑的手垂在身侧,指节松开,又轻轻蜷了一下。我以为他醒了,结果只是神经的抽动。
“你说过会帮我查真相。”我抓住他衣领,“现在算什么?”
没有回答。
我把他放平,让他躺好。然后伸手去摸耳坠残片,它还在左耳挂着,微微发烫。我把它取下来,贴在谢无涯胸口,靠近楔子的位置。
一瞬间,残片震动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盯着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凸起,心想如果能把它拔出来,是不是就能减轻负担?可我不敢动。这东西和我们的命途绑在一起,贸然处理可能会触发更严重的后果。
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金属落地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是玄铁剑的碎片。刚才那一击之后,它彻底碎了,散落在地上的几块断刃泛着冷光。
其中一块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我看不清是谁,但那个字迹很旧,和其他铭文不一样。像是后来加进去的。我挪过去捡起来,指尖擦过那道刻痕,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谢家祠堂。
我记起来了。那晚我去偷看族谱,墙上的牌位中间有一个被划掉的名字,旁边没有谥号,只有一行小字:“违令者,除名。”
这块碎片上的名字,和那个被划掉的一模一样。
我攥紧碎片,回头看向谢无涯。
他闭着眼,呼吸几乎没有。皮下的金线还在动,缓慢,但没断。初代家主的血还没流尽,禁术还在维持。
可撑不了多久。
我站起来,把碎片塞进口袋。然后蹲下,一手穿过他腋下,想把他扶起来。太重了,我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第三次才勉强让他靠在我背上。
“你要活着。”我说,“不然谁替我还债。”
他没反应。
我拖着他往出口方向走。每一步都很吃力,地面凹凸不平,血迹一路拖过去。巨眼没追,也没有发动攻击。它只是静静悬着,像在等待什么。
走到一半,谢无涯突然咳了一声。
我停下来,把他放平。他眼皮动了动,手指抓了下我的手腕。
“别去。”他声音哑得厉害,“校长室……不是终点。”
我想问什么意思,但他又昏过去了。
我坐在他旁边,喘了口气。掌心的代码只剩下最后一个节点在闪,光膜越来越薄。时间不多了。
可我现在哪都去不了。
我抬头看那个巨眼。
它也正对着我。
红光忽然轻微晃动,像是信号不良的画面,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里面有个影子动了。
不是南宫炽。
是一个女人。
她站在机械义眼的数据流深处,穿着旧式校服,左手戴着银杏叶耳坠。
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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