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病房里还一片静谧。
苏晚感觉身边有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顾衍之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婴儿床边，弯着腰，极其笨拙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妹妹糯米的小手，眼神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他似乎察觉到苏晚醒了，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歉然和未褪尽的疲惫，压低声音：“吵醒你了？我得去赶最早一班车回驻地了，中午前必须归队。”
他的声音沙哑，显然一夜没睡好。
苏晚虽然知道他只是短暂回来，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她撑着手臂想坐起来：“怎么这么急……”
“你别动，躺着。”
顾衍之连忙上前一步，虚虚地按了下她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指尖碰到她的睡衣又飞快地缩回，耳根微热。“任务要紧。”
他顿了顿，指了指床头柜，“我买了早饭，温在热水盆里捂着，你们醒了就能吃。”
苏晚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几个油纸包和一个铝饭盒，旁边还有个搪瓷缸子装着热水保温。
他竟细心到了这种地步。
就在这时，旁边陪护床上的顾秀兰也被惊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穿戴整齐的顾衍之，惊讶道：“衍之？你这就要走了？天还没大亮呢！”
“嗯，小姑，时间到了。”顾衍之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无奈。
顾秀兰叹了口气：“唉，这兵当得，回来跟打仗似的。行了行了，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家里有我们呢，放心！”她虽然不舍，但知道军令如山。
顾衍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和苏晚，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晚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忽然也空了一块似的。
顾衍之离开后不久，天光大亮。苏晚和顾秀兰刚吃完他买的早饭（包子馅大皮薄，小米粥熬得软糯，味道很好），病房门就被“哐”地一声推开了。
李素娟拎着大包小裹，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嗓门亮堂：“晚丫头！秀兰！看我带了啥！刚蒸好的鸡蛋糕！还冒着热气呢！快尝尝……诶？”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抽了抽鼻子，狐疑地四下张望，“这屋里啥味儿？咋有股肉包子香？你们谁一大早还出去买早点了？”
顾秀兰和苏晚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顾秀兰故意卖关子，慢悠悠地说：“嫂子，你这鼻子可真灵！可不是嘛，刚才有人进贡了‘御膳’，我们刚享用完。”
李素娟更疑惑了：“进贡？谁啊？建军回来了？不能啊，他得周末呢！”
“可不是建军。”顾秀兰憋着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一位……‘田螺军官’！”
“田螺军官？”李素娟一脸茫然，“啥意思？”
苏晚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轻声解释道：“娘，是衍之回来了。天没亮到的，刚走不久。早饭是他买的。”
“谁？！衍之？！！”
李素娟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鸡蛋糕篮子差点掉地上，“他回来了？！啥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这死孩子！回来了也不说多待会儿！这就走了？！”
她又急又气，更多的是巨大的失落和遗憾，“我这才刚来！他就走了？！连面都没见上！这儿子算是白生了！”
顾秀兰赶紧拉着她坐下：“哎呦我的好嫂子，你别急啊！衍之那是部队任务，能挤时间回来这一趟就不错了！你是没看见，他看着孩子和晚丫头那眼神，都快拔不出来了！心里指定惦记着呢！”
李素娟捶胸顿足：“那也得让我看一眼啊！我这当娘的容易吗？儿子回来一趟就跟做贼似的！”
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苏晚，语气变得兴奋起来，“晚丫头，快跟娘说说，衍之看见孩子啥反应？是不是高兴傻了？他看见你现在这样，有没有吓一跳？眼珠子没掉出来吧？”
她的注意力瞬间从错过儿子转移到了八卦上。
苏晚被婆婆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点了点头：“嗯……是挺惊讶的。孩子，他很喜欢。”
“何止是喜欢！”顾秀兰抢过话头，绘声绘色地描述，“趴在床边眼珠子都不带转的！还想帮忙呢，结果差点帮倒忙，笑死我了！”
她把昨天顾衍之想帮忙缓解涨奶尴尬的糗事压低了声音说给李素娟听。
李素娟听得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哎呦喂！这个傻小子！当兵当傻了吧！这种忙也是他能帮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刚才那点失落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笑过之后，李素娟拉着苏晚的手，语气欣慰又带着点感慨：“不过话说回来，知道疼人就好！傻点就傻点吧，总比那些油嘴滑舌不干实事的强！晚丫头，衍之他心里是有这个家，有你们娘仨的。就是这身军装穿着，身不由己啊。你别往心里去。”
苏晚轻轻点头：“我知道的，娘。”
虽然他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但这份笨拙的关怀和家人的调侃，却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些许离别的清冷，也让苏晚对这个家的归属感又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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