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黄不凡突然接到肖总工的电话。
两人在电话里客套了几句，肖总工就带着种了不确定的语气问：
“不凡，上次去吊唁老班长时，你问起他儿子的情况。你当时说可以帮点忙，现在还算数不？”
黄不凡这才想起来，上回和闫书记肖总工一起吊唁陶主任，说起过陶主任的儿子陶明山。
黄不凡依稀还记得，陶明山在常阳工具厂上班。当时只是觉得他过得有点不顺随口问了一句罢了。
但肖总工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有事相求。作为老朋友，当然不会驳他的面子。于是问道：
“老肖，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总不能让陶主任的儿子晾在那里。”
肖成明明显松了口气：“那我就不客气了，老班长去世后，明山在工具厂越发被排挤，已经一个月没有班上了，请你一定要帮忙安排一下。”
也是肖成明这样纯粹的人才会说得这么直接，黄不凡只是一个院长，台面上，显然无法安排一个人的工作。
但肖成明当然知道他的底细，不仅仅是水泥厂，沂溪公社那么多单位，黄不凡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黄不凡也没有客套：“你老哥这么信任我，我也不多说了，你让他过来站我就行，看他适合哪里……”
挂了电话，黄不凡心里还是挺唏嘘的。真是世事无常，如果陶主任还在位置上，他的儿子会有这种遭遇吗？
第二天，肖成明竟然亲自把陶明山送来了沂溪。
算起来，这是黄不凡第二次见到陶明山，但上一回在陶家完全没有接触。
今天才算真正看清楚小伙子，二十八九岁的他，脸上依稀能看到几分陶主任的样子，却又更清秀一些。
陶明山倒也不算胆怯，肖成明介绍完了，他就走过来和黄不凡打招呼：“黄叔叔，要麻烦您了。”
黄不凡愣了一下，随即就笑着开导他：
“名山，你父亲生前给过我很多帮助，你比我也小不了太多，叫我叔叔我还真不好意思答应。”
陶明山清淡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
倒是肖总工没什么顾忌：“不凡，名山一直也叫我叔叔，如果你和他平辈论交的话，可别怪我当你的长辈哦……”
黄不凡哈哈大笑，带着两人回了自己家，转头对陶明山说：
“名山，你别听老肖瞎扯，你我平辈论交也不是不行，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也不瞒你，给你安排个事没有问题，可我对你不熟悉，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特长。
如果瞎安排的话，不但埋没了人才，你也干的不称心。你先说说看，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
陶明山点点头，在心里组织了一下需要，过了那么半分钟才开口：
“我在工具厂一直是钣金车间的技工班长，父亲退下来后，我就卸下了班长。
再后来父亲走了，我就调去了食堂。上个月开始，食堂也用不上我了……”
听他讲完，黄不凡点点头：“明山，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技术、也有能力的人。能够用最简单的话把事情说清楚，工具厂真是又要不是金镶玉啊。
你不用担心，到了沂溪这里，只要能安得下心，就会有你的用武之地。”
黄不凡说到这里，陶明山的眼睛明亮了许多，也没有急着表忠心，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黄不凡转头对肖成明说：“老肖，你搞了一辈子技术，看人应该不会错。我的意思，让明山去富华厂的钢厂，你看怎样？”
为了让陶明山不胡思乱想，黄不凡也还是解释了几句：
“明山，我也不瞒你，目前来说，水泥厂待遇最好，富溪电子厂发展潜力也不小。
但我还是建议你去富华钢厂。你如果相信我，几年之后就会明白的。”
肖成明还没来得及开口，陶明山就回话了：
“黄院长，我听你的，能够去富华钢厂，很多人求之不得呢，只是又要麻烦你的面子去求富华厂……”
黄不凡哈哈大笑：“你明白就好，我也不怕你笑话，富华厂的老胡老朱，还是会买我几分面子的，不麻烦。”
于是，黄不凡先打了个电话给胡厂长，果然没有二话，胡厂长让陶明山直接去找他就行。
肖总工这才有机会说话：“不凡，你的安排我相信没错，但名山去那里真的合适吗？”
黄不凡瘪瘪嘴：“老肖，富华钢厂现在不起眼，从但自行车到摩托车，明山去了就有用武之地。
更何况，富华厂野心可不止于此，摩托车之后还有什么大动作，虽然现在不清楚，但绝对存在。
明山在工具厂就是钣金技术工，去了那里专业对口，还能有更大的前景嘛。”
于是，黄不凡开车把陶明山送去了富华厂，胡厂长满口答应，自己亲自去和常阳工具厂交涉，把陶明山正式调到富华厂。
回到医院，肖总工还等在那里，说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沂溪医院，好歹也要蹭黄不凡一顿饭。
一直以来，除了水泥厂刚开始那段时间外，黄不凡和肖总工打交道并不特别多。但打心地里对他相当敬重？
人家大老远来虽然是请你办事，到底受益的不是他自己。说事是要留下来吃顿饭，其实也是搞好关系的说辞。
陪着他小小地喝了两杯酒，肖成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临走前感慨万分：
“不凡老弟，认识你也差不多十年了。老班长一走，让我看穿了很多人，你肯定是个值得交往的兄弟……”
这件事顺利处理好，第二天，黄不凡出发南下，直接去往滇南的南疆，借口是慰问雷同军。
有杨光明的沟通，依旧是南湘军分区的老田安排，黄不凡顺利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转汽车，然后又是拖拉机，颠簸了两天半，总算抵达了雷同军所在的驻地。
此时已经是九月初，但南疆这里还是有点闷热。通过一年多的鏖战，安南猴子受到了痛击，暂时安静了许多。
雷同军才得以有时间亲自接待黄不凡，哥俩三年多不见，真的有太多的感叹。
更何况，雷同军可是一直在前线，见惯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一见面就豪爽地拥抱着黄不凡：
“老弟，我还以为，这辈子有可能见不到兄弟你了呢。”
黄不凡脸上一黑：“呸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就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雷同军哈哈大笑：“老弟，你是当医生的，还忌讳死人么？我这当兵的更不怕了。”
听得出来，雷同军的笑声里有太多的悲呛，也有不少的无奈。
这一年多来，他身边手下的战友，有太多人永远地离开了。
虽然作为主将，原本不需要雷同军以身犯险。但受雷老的影响，雷同军最喜欢亲临一线侦查。
有一次遇到几个安南猴子，寡不敌众的情况下，还是警卫员舍身挡下了子弹。
雷同军甚至都没有受伤，但跟了他好几年的警卫员小高却倒下了。
当夜，兄弟俩把酒言欢。黄不凡听出了雷同军话里的遗憾，就是那些牺牲的战友，很多人家里的情况都不好。
雷同军已经尽可能地帮助烈士家属，甚至连自己的津贴都全部掏出来了，可远远只是杯水车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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