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坛拜帅”的喧嚣，早已散去。
南郑的夜，依旧冰冷。但那……压抑在汉军头顶的绝望寒雾，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利剑，划开了一道缝隙。
一丝名为“希望”的光，正……从那汉王宫的灯火深处，悄然亮起。
……
“……你要修那条故道？”
汉中，丞相府。
萧何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
季风。
这个曾……在云梦大堤有过一面之缘，身份无比神秘的前朝“墨者”。
自数月前流落至此，他便……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再无声息。萧何不是没有派人暗中“观察”过。但这三人，只是如最普通的工匠与……民女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仿佛，那曾……在地宫之中，所……展现出的滔天“神力”，真的只是一场幻梦。
可如今……
他竟……在“拜帅”的第二天，便……主动找上了自己。
而且一开口，便……道破了那个，此刻只应有汉王、自己、与那位新任的大将军——韩信三人才知道的，绝密中的绝密！
——“暗——度——陈——仓！”
“……萧丞相，不必惊慌。”
季风缓缓地开口了。他那早已恢复了凡人本色的漆黑眼眸，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
“……我无意窥探汉王的军机。”
“……我只是一个‘工匠’。”
“……一个‘凡人’的‘见证者’。”
“……我只是恰好知道，那条早已被世人所……遗忘了的‘陈仓故道’，究竟‘堵’在了哪里。”
“……也恰好知道，该如何‘修’。”
萧何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风身后那个身材并不高大，但……一双手却布满了厚重老茧的年轻人——
小五。
……
半个时辰后。
汉军最高机密的作战大帐之内。
灯火通明。
气氛却……是冰冷到了极点。
新任的大将军——韩信，正……一脸不耐与审视地打量着，眼前这三个不请自来的“工匠”。
“……萧丞相。”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倨傲。
“……信，以为你我商议的是‘还定三秦’的军国大事。”
“……而不是如何与这几个‘匠人’……讨价还价。”
“……区区一条故道，信早已派樊哙将军，率万人前去开山修路。”
“……不出三月，必……”
“……三月？”
一个清脆，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
开口的竟……是那个一直默默地，站在季风身后的小五！
经历了那场云梦大堤的血与火的洗礼，又……在季风的言传身教之下，沉淀了数月。
这个曾经只会跟在石头身后的稚嫩少年，早已蜕变成了一名，眼神坚毅，内心强大的，真正的墨家传人。
他缓缓地走上前，看都……没有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
而是径直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关中地图之前！
他伸出一根布满了油污与……伤痕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地图之上，一个早已被韩信，画了一个红圈的位置！
“……陈仓故道，子午谷口。”
“……此地，乃秦岭龙脉交汇之处。”
“……山体内部的岩层结构，早已在当年始皇帝，修筑阿房宫，与骊山地宫时，被那‘混沌’之力，所……震得松动。”
“……樊哙将军，那所谓的，‘万人开山’……”
小五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
“……不过是在给一场注定了的‘塌方’，松最后一把，土。”
“……三月？”
“……只怕不出十日，那万人，便……要尽数葬身于，那山腹之中！！”
“……你——！！！”
韩信，那倨傲的脸上，第一次猛地变色！
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这个敢于当面顶撞，他的‘小工匠’！
他震惊的不是，对方的无礼。
而是……对方竟一语道破了，他这两日，一直在隐隐担忧的，那个最大的‘变数’！
他派人去修的故道。
可那故道，却……仿佛活，一般！
越修越……堵！
今日刚刚清理了一处塌方。明日，便……会有更大的塌方，从内部涌出！
仿佛，那座大山，在‘抗拒’他们！
“……你，是谁？”
韩信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凝重。
“……墨者。”
小五缓缓地抬起头，迎着韩信，那逼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师承，‘巨子’季风。”
“……奉，我师之‘道’。”
“……特来助汉王……”
“……‘开’——‘道’！”
……
“……我不需要，你们的‘道’。”
季风那平静的声音，缓缓地插入了这早已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
他走到了韩信的面前。
“……大将军，你的‘智慧’，在‘人心’。”
“……而我们墨家的‘智慧’……”
他的目光转向了，那幅地图。
“……在‘万物’。”
“……山有山的‘纹理’。”
“……石有石的‘弱点’。”
“……水有水的‘流向’。”
“……你们所要的，不是‘开山’。”
他从小五的背囊之中，取出了一卷，早已泛黄的竹简，缓缓地铺开。
那上面竟……是一幅比韩信的军用地图，还要精密百倍的‘秦岭内部水文，与地质构造图’！
这……是当年墨家，为了对抗秦国，而……绘制的最后的‘壁垒’！
“……你们所要的……”
季风伸出手指，在那张构造图的某个点上，轻轻一点。
“……是‘疏通’。”
“……此地，乃一地下暗河的‘堰塞’（堵塞点）。”
“……只需用我墨家，特制的‘震天雷’（火药），从这三个最薄弱的‘穴位’，进行小范围的爆破……”
“……那早已积蓄了，数年之的‘水’……”
“……便会替你们冲开一条，足以让十万大军，悄然通过的‘路’。”
“……而这一切……”
季风缓缓地抬起头，平静地迎着韩信，那早已被极致的震惊，所……彻底淹没了的目光。
“……不需三月。”
“……也不需……十日。”
“……只需……”
“……三天。”
……
三日后。
“轰——隆——隆——！！！”
一声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的……巨响！
随即，整个陈仓故道，都……在剧烈地颤抖！
一股肉眼可见的，夹杂着泥沙与……石块的，黑色的洪流，如同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巨龙，猛地，从那早已堵塞的山腹之中，咆哮而出！
那阻挡了汉军数日之久，让樊哙都……束手无策的，巨大的‘塌方’。
竟……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冲刷得一干二净！
一条宽阔而又隐秘的‘通天大道’，就这么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早已目瞪口呆的十万汉军的面前！
高台之上。
韩信遥望着，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
他缓缓地回过头，看向了，那个正……迎风而立，衣袂飘飘的季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即对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工匠’，郑重地行了一个大将军的军礼。
他，知道。
他的‘兵仙’之道。
与这个墨家的‘凡尘’之道。
在这一刻……
终于，真正地融为了一体。
“……汉王的‘天下’……”
季风平静地还了一礼。
“……自此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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