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厚重的防弹窗帘!严密地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光线!只在边缘缝隙处!漏进几缕极其微弱的、如同金线般纤细的阳光!斜斜地投射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形成一道狭长的、朦胧的光带!
房间内!依旧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昏暗中!只有医疗监护仪发出的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滴答声!如同时间缓慢流逝的心跳!
苏棠从一场混乱而压抑的浅眠中惊醒!
噩梦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混沌的意识!冰冷的湖水!挣扎的妹妹!父亲怨毒的眼神!纪延铮暴戾的脸!宋瑶喷洒的鲜血!精神病院冰冷的针头!护工粗暴的呵斥……无数恐怖的画面!交织翻涌!带来一阵窒息的恐惧!
她猛地睁开眼睛!
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小鹿!
身体本能地就要蜷缩起来!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将自己藏进冰冷的角落!
然而——
就在她肌肉绷紧!即将完成那个刻入骨髓的防御姿势时!
她的目光……
无意间……
扫过了床边!
陆砚辞趴在床边!头枕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似乎陷入了极其疲惫的沉睡!
晨曦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他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如同刀削!但此刻……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
浓密的睫毛下!是两团浓重得如同墨染的青黑!如同烙印!刻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凌乱而坚硬!如同荒原上倔强的荆棘!
即使在沉睡中!他的眉头!也紧紧地锁着!形成一道深刻的褶皱!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连睡梦中都无法卸下!
他的呼吸!轻浅得几乎听不见!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惊醒、守护她的姿态!
苏棠的动作……
猛地僵住了!
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蜷缩的本能!被一种突如其来的、陌生的感觉!硬生生地打断!
恐惧……
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包裹着她!
但在那片死寂的、冰封的心湖深处……
似乎……
有什么东西……
极其轻微地……
动了一下!
不是恐惧!
不是麻木!
是一种极其微弱的……
困惑?
茫然?
甚至……
一丝难以言喻的……
酸涩?
如同一颗微小的石子!投入万年寒潭!激起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随即消失无踪!却在冰冷的水面下!留下了一丝细微的震动!
她的目光!不再是空洞的茫然!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怔怔地落在陆砚辞疲惫的睡颜上!久久没有移开!
陆砚辞的睡眠!如同绷紧的弓弦!极其浅薄!
苏棠目光停留的瞬间!他的睫毛便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眼睛!
锐利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间扫视房间!确认安全!随即!精准地落在苏棠脸上!
当他看清她眼中那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复杂而非纯粹恐惧的情绪时!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棠棠?”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在瞬间放得极其轻柔!如同怕惊扰晨露的微风!“醒了?感觉……好点吗?”
他没有立刻靠近!身体甚至微微后撤了一丝!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如同面对一只随时可能受惊飞走的蝴蝶!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杯温度刚好的温水上!里面插着一根吸管!
“渴不渴?”他试探着!声音温柔得如同羽毛!“喝点水?好吗?”
他伸出手!动作极其缓慢!如同慢镜头!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水杯!向苏棠的方向!推近了大约十公分!
距离!足够她伸手够到!
但又不会近得让她感到压迫!
苏棠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那杯水上!
恐惧!如同本能的阴影!再次试图笼罩她!她的身体!微微僵硬!眼神闪烁!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
陆砚辞屏住呼吸!心脏悬在嗓子眼!他不敢催促!不敢流露任何急切!只是用最平静、最温柔的目光!静静地等待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陆砚辞几乎要以为她会再次退缩时!
苏棠的目光!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她纤细得如同枯枝般的右手!
动作僵硬!带着明显的迟疑和挣扎!
仿佛每移动一厘米!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的落叶!
缓缓地……向水杯靠近!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终于!
她冰冷的、苍白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水杯温热的玻璃壁!
如同触电般!
她的手指!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瞬间缩了回去!紧紧地攥成拳头!藏回被子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陆砚辞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淹没!
她触碰了水杯!
主动的!虽然只是极其轻微的一触!
虽然立刻退缩!
但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尝试接触他递出的东西!而不是纯粹的恐惧和抗拒!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第一缕破晓的微光!
如同在冰封的荒原上!听到了第一声冰裂的脆响!
陆砚辞死死地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激动和欢呼!他生怕任何一丝过激的反应!都会惊扰这脆弱得如同朝露般的希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甚至比刚才更加轻柔:
“没关系……棠棠……”
“慢慢来……”
“水就在这里……”
“你想喝的时候……随时可以喝……”
他没有再试图将水杯推近!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用最温柔的目光!守护着她!守护着那刚刚萌芽的、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信任!
上午。
程屿准时前来查房!
他如同往常般!动作专业而轻柔地为苏棠检查生命体征!调整输液速度!询问她一些简单的问题,虽然苏棠依旧沉默。
但他敏锐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房间里那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他看到……
床头柜上那杯水!位置比昨天更靠近苏棠一些!
他看到……
苏棠虽然依旧蜷缩!但身体朝向陆砚辞的角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调整!
他看到……
当陆砚辞轻声说话时!苏棠低垂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不再是完全的死寂!
检查完毕!
程屿示意陆砚辞一起退出房间!
走廊上!
程屿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笑意!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
“她主动触碰水杯了?”程屿压低声音!开门见山!
陆砚辞用力点头!眼中压抑着激动的光芒!“是的!虽然只是指尖碰了一下!就立刻缩回去了!但她确实主动伸手了!”
程屿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而专注: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砚辞!”
“极其微弱!但意义重大!”
“它表明……”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她潜意识深处!那片被恐惧和创伤冰封的区域!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裂痕!”
“她开始重新识别你的存在!不再仅仅将你等同于过去那些伤害她的人!而是在潜意识层面!将你标记为‘可能安全’的存在!”
“这是信任重建的最原始!也最关键的第一步!”
陆砚辞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但他强忍着!继续聆听!
程屿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
“但你必须记住!”
“这一步!脆弱得如同初生的蝶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将其彻底摧毁!”
“创伤修复!尤其是像她这样经历了深度机构化和多重创伤的修复!如同在一片被野火反复烧灼、寸草不生的焦土上!重新编织一张破碎的生命之网!”
“每一根连接的丝线!都极其纤细!脆弱!需要难以想象的耐心!和近乎神圣的敬畏!”
“你不能急!”
“不能因为看到一丝希望!就急于靠近!急于表达!急于索取更多回应!”
“任何形式的压力!催促!甚至是过度的欣喜表现!都可能被她高度敏感和警觉的创伤神经系统!解读为威胁!从而触发强烈的退缩和防御反应!”
“你现在要做的……”
“是保持绝对的稳定!绝对的耐心!绝对的一致性!”
“像磐石一样!存在于她身边!”
“像空气一样!不施加任何压力!”
“让她在自己的节奏里!一点一点地!试探着!确认着!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安全!”
“确认你……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陆砚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程屿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他的目光!重新恢复了那种沉淀了所有风暴的平静和坚定!
“我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如同誓言!“我会像影子一样守护她!”
“她需要多久……我就等多久!”
“她走一步……我陪一步!”
“她退一步……我守一步!”
“直到……她愿意重新走向我……”
他转身!目光穿过虚掩的门缝!落在房间内那个蜷缩在阳光边缘的身影上!
那一缕微弱的晨曦!恰好洒在苏棠低垂的睫毛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脆弱!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裂痕……
已经出现!
希望……
如同种子!悄然埋下!
漫长的等待……
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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