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川经济开发区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里。管委会那栋五层旧楼,只有最东头那间书记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
林万骁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荒凉景象。大片土地空置,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几条水泥路开裂翻浆,露出下面的碎石基。远处几栋烂尾厂房像灰色的墓碑,杵在荒地中央。
他手里拿着一份昨晚从档案室抄录的简表。债务、土地、人员,几个核心数据触目惊心。
“林书记,来得这么早?”办公室主任张诚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手里捧着刚泡好的茶。
林万骁转身接过茶杯,盖子一掀,浓茶扑鼻。“不早。张主任,通知下去,九点开班子扩大会。各科室负责人全部参加。”
张诚一愣:“这么急?要不要先…”
“就九点。”林万骁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会议室见。”
张诚连忙点头退出去。
九点整,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烟雾缭绕,交头接耳。不少人眼里带着血丝,显然是刚从酒桌牌桌上爬起来。
林万骁最后一个到,目不斜视走到主位坐下。面前只摆了个笔记本,一支笔。
“开会。”他扫视全场,“今天一件事,汇报。各部门挨个来,说说家底,说说问题,说说想法。每人十分钟,挑干货说。马主任,从你开始。”
马建国正在点烟,手抖了一下。他干笑两声:“林书记雷厉风行啊。好,那我就简单说说开发区整体情况…”
“不用说整体。”林万骁打断,“就说你分管的招商引资。去年实际到位资金多少?签约项目几个?落地几个?现在推进遇到什么难题?”
马建国噎住,额头冒汗:“这个…去年受大环境影响,引资工作确有困难。具体数字要问招商科…”
“招商科长。”林万骁目光转向一个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
招商科长赵明慌忙起身:“书记,我去年的数据…” “坐着说。”林万骁手指敲敲桌子,“我要具体数。”
赵明咽了口唾沫:“签约项目…十五个。实际落地…三个。到位资金…大概两个亿。”
“多少?”林万骁追问。
“一…一点八个亿。”赵明声音低下去。
底下有人窃笑。
林万骁没表情,低头记了一笔。“规划建设科。”
科长李斌慢悠悠站起来,态度倨傲:“我们科主要负责…” “直接说,建成区面积多少?闲置土地多少?基础设施欠账多少?”林万骁没抬头。
李斌脸色难看:“建成区大概三平方公里。闲置土地…这个需要进一步核查。基础设施都是按规划建设的…” “哪年的规划?”林万骁抬眼看他。
李斌语塞:“零五年的…” “现在是哪年?”林万骁问完,不再看他,“财务科。”
财务科长叫刘霞。她站起来,推推眼镜,声音清晰却沉重:“截止上周,开发区直接债务三点二个亿,主要为银行贷款和工程欠款。另外提供担保债务一点五个亿。去年税收收入一千二百万,财政拨款八百万。人员工资和运转经费,每年需一千五百万。利息支出,每年约两千万。”
会议室死寂。数字冰冷,砸在每个人心上。
林万骁笔尖停顿:“也就是说,不吃不喝,全部收入不够还利息?”
刘霞点头:“是。而且担保债务如果出问题…”
“必然出问题。”林万骁接话,“继续。”
一个个部门汇报过去。问题越摊越多。
机构臃肿,正式编制加临时工,超过一百人。人浮于事,很多科室天天喝茶看报。
土地闲置严重,近七成已出让土地荒着,有的企业圈地七八年不动弹。
基础设施老化,供水供电管网跑冒滴漏,道路坑洼不平。
债务窟窿巨大,欠银行、欠工程队、欠工资,债主三天两头上门。
还有几家“僵尸企业”,占着最好地块,常年停产,欠税欠费,赶不走碰不得。
人人汇报得心惊胆战。新书记的问题太刁钻,直捅痛处。
最后轮到马建国总结,他试图打圆场:“林书记,情况虽然困难,但大家还是努力做了不少工作…”
林万骁合上笔记本:“散会。”
众人愕然。这就完了?不表态?不指示?
林万骁已经起身往外走:“马主任,刘科长,李科长,跟我下去转转。”
马建国和刘霞,李斌赶紧跟上。
车是一辆老旧的帕萨特,发动机噪音很大。
林万骁指路:“往东,先看那块最大的闲置地。”
车子颠簸在破路上。窗外是大片荒草,铁丝网歪斜,挂着“投资热土”的褪色标语牌。
“这块地,零五年出让给鑫源实业,说是建电子产业园。”马建国介绍,“交了百分之十首付,就一直拖着。”
“为什么?”林万骁问。
“听说…老板资金链断了。”马建国含糊道。
林万骁没再问。车子继续开,来到一片烂尾厂房。锈蚀的钢架裸露,野狗在里面乱窜。
“这是创新产业园,明岳建筑承建的。”李斌补充,“干了半年停了,说是规划调整。”
林万骁看着厂房边一栋崭新的二层小楼:“那是什么?”
“项目指挥部。”李斌语气不太自然。
“明岳建筑的指挥部?”林万骁问。
“是…他们临时用的。”
林万骁下车,走到小楼前。门锁着,但窗户明亮,空调外机崭新。门口还停着两辆轿车。
他看了一眼车牌,没说话。
下一站是几家还在生产的企业。规模都不大,老板们听说新书记来,纷纷倒苦水。
路太烂,货车经常陷坑里。电压不稳,机器老是烧。周边配套差,工人招不来留不住。
最头疼是那些“僵尸企业”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欠一屁股债,拖累整个开发区形象。
最后去看那几家“僵尸企业”。最大的一家叫青川机械厂,占地近百亩。大门紧闭,厂区荒草半人高,只有门卫室有个老头打盹。
“这家最麻烦。”刘霞小声说,“欠税超过五百万,欠银行一千多万,职工安置也没解决。动不动就上访。”
“为什么不清退?”林万骁问。
马建国苦笑:“牵涉太多。老国企改制的,职工闹得厉害。而且…”
而且什么,他没说。但林万骁明白。
天色将晚,一行人回到管委会。
林万骁站在楼前,看着破败的景象,久久不语。
马建国试探着问:“林书记,您看…” “问题比想的严重。”林万骁开口,“但也不是没办法。”
马建国和李斌交换眼神。
“这样,”林万骁转身,“马主任牵头,成立一个债务清理小组。刘科长参加,把全部债务重新梳理,每一笔都要清晰。” “李科长牵头,土地清查小组。所有地块,不管出让没出让,全部摸底。闲置的,分类处理。” “我牵头,企业帮扶小组。僵尸企业也好,困难企业也好,一家家谈。”
任务分下去,干脆利落。
马建国面露难色:“林书记,这些工作牵扯面广,需要协调县里市里很多部门…” “需要协调谁,列名单给我。”林万骁看着他,“我去协调。”
马建国噎住。
李斌插话:“书记,快下班了,要不先…” “现在就开始。”林万骁看看表,“今晚加个班,把方案拿出来。明天我要看。”
说完转身进楼。
马建国和李斌落在后面,脸色阴沉。
“给脸不要脸。”李斌低声骂,“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马建国眯着眼:“年轻人,想烧三把火。让他烧,看能烧多久。” “钱市长那边…” “我晚上汇报。”
办公楼灯火通明。书记办公室的灯,亮到后半夜。
林万骁站在开发区规划图前,手指点过一片片空白。
荒芜之下,皆是宝藏。
破局之处,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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