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烽刚夹起一个烧麦的手停在半空,林杰推眼镜的动作也顿住了。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向江妍,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妍妍?”沈烽放下筷子,眉头微蹙,“去公司?我那儿又出幺蛾子了?还是……”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林杰,带着点幸灾乐祸,“林杰的公司里,又有哪个不长眼的陈秘书第二想篡位了?”他可是记得陈秘书的下场。
林杰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他习惯性地开始进行可能性分析:“是财务审计出现异常波动?核心研发数据有泄露风险?还是……又有新的实验观察目标?”他用了极其冷静的术语,但实验观察几个字,让餐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经历过停车场事件,他对江妍口中的看看有了全新的、带着血腥味的认知。
江妍缓缓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灰白色的烟雾在空中扭曲、扩散。
她没有看他们,目光落在袅袅升腾的烟雾上,仿佛那里面藏着答案。
直到烟圈彻底消散在阳光里,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随意,却又蕴含着绝对的掌控:
“急什么?”
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目光终于转向他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沈烽和林杰心头同时一凛。
“先过去看看才知道。”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目光在两人脸上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补充道:
“或者说……”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你们两个,要先去看了,才会‘知道’。”
她不再解释,掐灭了还剩半截的烟,起身离座。
黑色的丝质睡袍随着她的动作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地走向楼梯,只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餐厅里,只剩下电视新闻里关于昨夜停车场事件的后续报道声,以及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和无声对视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沈烽看着林杰苍白的脸和镜片后压抑的暗流,咧了咧嘴,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抓起一个烧麦狠狠塞进嘴里。
林杰则低下头,指尖在平板电脑冰冷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仿佛在那些财经数据里寻找某种能支撑他走下去的秩序感。
未知的行程,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江妍那句“你们看了才会知道”,更像是一个充满不祥预感的谜题。
妹妹的投影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标准的、毫无温度的甜美微笑,身影也随之淡去,仿佛从未出现。
猩红的跑车如同一条沉默的游鱼,在都市钢铁森林的缝隙中精准穿梭。
车窗外,夏日的阳光炽烈,车流喧嚣,但这一切都被高级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背景噪音。
车内,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江妍独自占据着宽敞的后座,身体放松地陷在真皮座椅里,双眼紧闭。
她看起来像在闭目养神,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但她的意识,早已沉入那片只属于她和妹妹的深海。
意识海内,这里不再是往日宁静的灰色空间,而是翻涌着暗流。江妍的意识体悬于中央,神情带着一丝罕见的迷惘和疲惫。
穿着华丽Lolita裙装的妹妹投影在她面前,微微低着头,姿态恭敬,但那双灰白色的瞳孔深处,却闪烁着冰冷的、非人的光泽。
“妹妹,”江妍的意识波动传递着复杂的信息流
“那几个人……停车场那几个……如果没有我的‘插手’,他们最终的结局,会比现在更好吗?或者说……更正确?”她罕见地用了正确这个带有道德评判色彩的词。
妹妹抬起头,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声音如同最纯净的电子合成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姐姐,这种假设没有意义,也无需思考。”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他们的生命轨迹,从与姐姐产生交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偏离了原有的、微不足道的轨道。无论那轨道是通向监狱、贫民窟,或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我毁灭,其最终的熵值(混乱\/消亡程度)在宏观尺度上并无本质区别。”
她向前飘近了一点,裙摆无风自动:
“姐姐,请记住,他们是尘埃。而你,是即将跨越时间洪流的永生者。在您接下来漫长到无法想象的岁月里,昨夜发生的,连同未来可能发生的无数事件,都只是您生命画卷上极其微小的、甚至无法被肉眼辨识的点缀。它们不会对您的存在本质产生任何影响,更不值得您为此耗费宝贵的思维资源。”
妹妹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充满诱惑力的韵律,仿佛最精密的催眠:
“我们现在唯一需要专注的目标,是‘进化’。是找到让我——作为您意识延伸的存在——持续升级的途径。每一次能力的突破,都让我们离那个终极目标更近一步:让沈烽哥哥和林杰哥哥,也能挣脱凡俗生命的桎梏,获得与您同等的永恒。”
她的投影忽然变得无比清晰,灰白色的眼睛直视着江妍意识体的核心:
“为此……”她的声音压低了,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可能需要引导更多如尘埃般无足轻重的生命,走向他们既定的、或加速的终结。过程或许会沾染尘埃的颜色,但结果……”
妹妹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蛊惑的弧度,“……姐姐,您知道那个结果。那是您内心深处,即使剥离了大部分人性,也依然存在的‘念想’——让他们,您‘心爱’的造物(或者说,仅存的羁绊),永远陪伴在您身边。为了这个结果,任何过程都是可以被定义、被允许的。”*
那“心爱”二字,被她说得异常平静,却又像淬了毒的钩子,精准地钩住了江妍意识深处那最后一点残存的、不愿熄灭的星火。
现实
车内,江妍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轻微地颤动。她搭在腿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陷入柔软的皮革。
妹妹那番冰冷又极具蛊惑力的话语,如同强效的溶剂,正在迅速溶解她意识海里最后一点关于“对错”的犹豫泡沫。
为了沈烽和林杰的永生……这个目标,足够宏大,也足够“正确”,足以覆盖掉过程中所有的血色和伦理崩坏。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黑色的瞳孔,此刻深邃得像宇宙的黑洞,所有的迷惘、挣扎、甚至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都被彻底吸入了深处,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近乎神性的决断。
她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副驾驶位。
沈烽正侧着头看向窗外,指间夹着的香烟升腾起一缕笔直的青烟。他看似随意,但绷紧的下颌线和偶尔用力吸一口烟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恍若未觉。
她的视线又移向驾驶位。
林杰的双手看似“虚搭”在方向盘上,但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由妹妹操控而无比平稳流畅的车流,仿佛要通过这种绝对的“秩序”来对抗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窗外的光,遮住了眼底翻涌的一切。
江妍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几秒。
看着沈烽为了她不惜沉沦的侧影,看着林杰为了跟上她脚步而强行压抑恐惧、将自己变成冰冷记录仪的姿态。
为了这个结果……任何过程都是可以被定义、被允许的。
妹妹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响。
她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地、坚定地收拢,握成了拳。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但这刺痛反而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那最后一丝关于“怪物”的自我质疑,彻底消散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为几条人命挣扎的江妍。
她是永生的载体,是进化的先驱。
她的目标清晰而宏大——带着她仅有的、愿意跟随她的两个造物,一起走向永恒。
为此,前路染血,亦在所不惜。
决心已定。
冰冷,坚硬,再无动摇。
她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
只有车内弥漫的、更加沉重的寂静,预示着某种不可逆转的改变已然完成。
跑车依旧平稳地驶向诺亚制药,驶向未知的、必将染血的下一步。
诺亚制药顶层的总裁办公室,纯白的主色调反射着清冷的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钢铁森林的冰冷轮廓。
此刻,这份冰冷的秩序感被悬浮在办公室中央、密密麻麻铺展开的全息监控投影所打破。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画面,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俯瞰着公司内部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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