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瑞老人入京后的第一个沐休日,玉兰花落尽的暮春之时。
贾故站在自家庭院的樱桃树下,染了红的明黄色果实压弯枝头。
他穿着月白常服,使唤贾璋贾珲踮起脚去摘樱桃。
贾瑢站在他身后,放下怀里的肥了一圈的山狸子,从兄长手里接过樱桃,一把囫囵塞进嘴里。
她身后的奶娘直叫,“小祖宗还没洗呢……”说着就想伸手去掏。
贾瑢躲在父亲身后,突突突的吐籽,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三哥说了,樱桃就要一把塞进嘴里才好吃。籽吐在树下,还能长小樱桃。”
奶妈妈不敢拉扯挡在贾瑢身前的老爷。只能求夫人快点出来,让她管一管这个越来越淘气的小姑奶奶。
贾故捞起小闺女,看她的山狸子窜上树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怒其不争的再看向贾璋,“那里、那里、瞧见没有,我们小七的猫儿都找了,你爬树呀,以前不让你爬你偏爬,这会让你爬你又爬不动!”
“你们在下面接着嗷,我能摘老多了。”眼瞧着在弟弟妹妹面前被亲爹嫌弃,贾璋袍子一撩,蹭蹭两下爬到高处。
他只顾着往上爬。没见着守二门的婆子过来,更没听到婆子说,“老爷,少爷,小姐,大姑奶奶生了,报喜的人已经到二门了,还带了信。”
离大女婿回信才几日?
贾故抱着小闺女,转身去了正房。
树底下贾珲抬头看了看三哥,再转头,父亲已经走到月洞门了,他赶紧快跑了几步,跟着父亲一起去了正房。
贾故进屋的时候,徐夫人正在看信。
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贾故将贾瑢放下,看着她走到徐夫人身,从桌上拿了颗樱桃掂着脚塞进徐夫人嘴里:\"母亲吃。\"
贾故确信小闺女没洗手。
刚奶妈妈要给她擦手她也躲过了。
但是,此时还是看信最重要。
他从将贾瑢抱在怀里的徐夫人手中接过信。
入眼贾珂二字龙飞凤舞,开头就说镇西将军听了老太太捐官的消息特意送信入京,叫老太太别为了显摆,当了蠢人,做了蠢事。
气得老太太两日未食。还是大女婿跪地祈求,才用了两口。
贾珂用了半页纸说那偏心眼的老太太,是故意拿他们小两口出气。
反而将自己一气之下,早产生了一个小闺女的事一笔带过。
贾故看到这就叹气。
生姑娘有什么好,嫁出去日子过的好坏只能凭婆家人良心。惹得自己老父母跟着操心。
这说的就是二姑奶奶贾瑗了。
好不容易有孕,也远了她那两个妯娌,不知道听谁说的,什么生男生女符水又差点把她给骗了。
还好叫去看她的贾玥发现。
她还怪有理的,说什么“若不生个男儿,我如今受得,她日后也得受一遭。”
贾故都不知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受什么了。
连秋姨娘也为了她这话生气。
“说这样伤父母心的话?可是怪姨娘把你生成姑娘?”
“二姑奶奶出门看看,外头插草标的,二姑奶奶一身衣裳就能换他们的卖身契。便是女儿家,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是一辈子的福气。”
特别是亲娘秋姨娘的话,硬是把贾瑗说哭了。
还是徐夫人怕她孕里多思,劝了两句,“二姑奶奶为了这个孩子受了难,自然想他好的。你们别再把二姑奶奶说的难受,叫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了。”
好在贾珂信里也说了好消息。
不知道镇西将军做了什么,贾珂两口子终于可以搬离那花园子都没有的小院了。
贾珂说看好了一个五进的。
等她坐完月子就搬。
亲家公叫他们彻底搬离了许家老宅。
日后就当将军府分家了。
算他们长房舍了老宅,落份清净。
贾故合上信。同一旁的徐夫人说,“怕是清净不了,家里就亲家公这一支顶门立户的,人家又拿着对老太太的孝道。”
徐夫人将贾瑢放下,同贾故叹气,“总比咱们好。亲家公有能耐有决断,咱们呢,前程未明,只盼少招惹些小人。”
这话叫贾故听了心里难受。
但他也无话可说。
大女婿那都来报两回信了,荣国府的信还没来呢。
甚至赵巡抚那头,白得了人家的好处,结果让西安府、榆林府闻声站队了。
好吧,这是贾故自己的问题。
贾故一想到大女婿他堂弟那龙禁尉捐到哪去了,就愁贾璋的前程定了,自己怕是要和上官有分歧了。
贾故心里郁郁,他倒想跟着上官脚步投当今呢。
可是天子国土里设巡抚十几。
这样的重臣就算被太上厌恶,皇帝也会保他。
而贾故这样一抓一大把的知府。再配上子孙不肖,没有能臣干吏给皇帝使唤的贾家。
一朝不慎就得和宁荣二府一起做皇权里的炮灰。
说到贾璋,贾故转头在屋里瞅了一圈,小六儿、瑢姐儿、还有哇哇乱叫不知道说啥的小七都在。
“老三跑哪去了?”贾故转头问徐夫人。
徐夫人哪里知道,她摇了摇头。
贾故两眼一瞪,“真是的,多大的人了,怎么乱跑。他大姐姐生了姑娘,他也不来听听。”
“三哥在树上,在樱桃树上。”贾珲瞧见父亲把三哥忘了,想要替三哥申冤。
贾故更气了,“他爬树上去干什么?一天天在家闲的!”
再看一脸惊住的贾珲,贾故眉头一皱,“今儿功课做了没?若是没事,回屋做读书做功课去吧!”
就连哇哇哇哇声越来越大的贾璟,贾故都埋汰了一句,“嘿,这嗓门,日后不做大将军,还能去唱戏呢!”
“哎,夫人动手作甚!”贾故话音刚落,就被徐夫人掐了一把。
还被推搡了出去,“老爷快去办公吧!在屋里吵得人头疼。”
“胡说八道,我能有小七嗓门大?”被撵出门的贾故不甘心的在门口喊了一句。
看见守院门的婆子在笑,他赶忙板着脸,严肃的走了。
说来也是巧,贾故刚进前院书房。
就见吴长家的快步跑过来,“老爷,京里老太太派人来了。”
贾故点头,坐在花厅处等了片刻。
便见着荣国府来人,竟是林之孝。
\"太上召见了咱们蓉大爷,当面夸了句‘忠臣之后必有忠孝’。说见到他就想到老太爷。”
“特恩赏了爵位,另赐了珍奇补药给老爷。”
林之孝将书信递了过来,又说了宁国府近况。最后才提了一嘴,“大老爷说要给三老爷送信,咱们琏二爷记得三老爷入京送了许多礼,硬是叫小的等了两日,备住了给三老爷府上夫人小姐少爷的礼,才出府门。”
“大老爷说,琏二爷就是在意这些小道,叫三老爷别嫌小的怠慢了。”
贾故抬头看了林之孝一眼。
心里感叹他的为难。
想给主子们说两句好话。
却不知主子自己压根不想遮掩。
贾赦信中说为了给璋哥儿捐官,他带着贾琏见了戴总管。
还特意提了贾故献的八穗良谷。
贾琏巧嘴,说是此乃上天为圣人赐福,为民得良谷。
可惜戴总管不领情。
说贾故求的不巧。之前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求过了,看在他爷爷的份上,先应了他。
贾故不好说自己在献寿贺寿的折子里也是这样糊弄圣上的。
拿一样的话糊弄两,戴总管怕是要多心了。
贾故一时觉得有些冤枉。
再看大哥信中最后那句母亲说,\"太上恩情重,天家孝道长\",分明是把荣宁二府的生死,赌在了大明宫那扇朱漆宫门上。
贾家这是仗着圣人不能枉顾孝道,真的圣人当孝子看待了?
贾故突然从椅子里弹起,盯着林之孝,“老太太、大哥、二哥让你带别的话了没?”
林之孝有些紧张,“回三老爷的话,大老爷说要说的都在信里了,未曾有别的话。”
贾故绝望的瘫在椅子上。
荣宁府倒是一心做太上臣子,
可后来呢。
王子腾死。贤德妃死。贾家抄家。
都是当今圣上顺手的事。
哦,对,贤德妃!
是得忠于太上,至少让皇帝把贤德妃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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