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徐夫人从廊尽头走来,斗篷下露出半幅绛色裙裾,“刚听吴二说,咱们走时,还要把那院子里的老树带上?”
贾故抬头望向远处几株老柰,枝丫间还挂着零星残果,“老树有灵,柰树性硬,挪一挪土罢了。到了那边,总要有个园子,收些家用,也留个念想。”
徐夫人闻言,眼底泛起一点潮气,却很快掩在睫下。
她回贾故道,“这天寒地冻的,不如院子咱们先留着,待明年春日,连根泥裹了,用湿苔包好,再往京里带。”
第二日才起来,管家媳妇就捧着账册来回事。
徐夫人翻开,大致看了一看,才吩咐她说,“叫各房把人数记好,跟着咱们走的,亲近的拿十两行路离家的银子,旁的也给拿五两。往后在那边安置下了,另有给他们置办家私的时候。
“不跟咱们走的几家,说有定亲的,还是要顾老的小的,该让归家的,还是留下的,都安排妥当了。”
“我记得前两年那吴老二家送了好几个宽面的金戒指进来,给留下守宅子的一家分一个,平常二姑奶奶有事,也让他们多看着点。他们尽的心力,老爷心里给他们记着呢。”
见内宅有徐夫人安排,贾故抬手唤来六儿贾珲。
少年一身石青棉袍,眉眼像她姨娘。
听见父亲唤,他快步进来,带起一阵冷风。“父亲?”
“你起的早,正好,咱爷俩去武侯祠拜拜。”
贾珲一愣,不解问到,“诸葛武侯墓?”
“嗯。”贾故负手而立,面色轻松,含笑说道,“你大兄春闱在即,拜武侯,借两分才识,说不得你大兄能中个探花郎回来。”
此时雪霁天晴,远山如银。
父子二人只带了几个护卫,骑马出城,往褒城县去。
待快马走到时,风掠过松枝,雪粉簌簌落下。
贾珲戴着鹿皮绒的手又僵又冷。
好在护卫熟悉这里,他们在附近集市吃了羊汤,暖和了身子,才去祭拜。
墓亭简朴,青石碑上“汉丞相诸葛武侯之墓”八字,被风刀霜剑磨得有些模糊,却愈显苍劲。
贾故整衣肃拜,额头触地,雪粉沾了眉睫。
下山时,天色已晚。
贾故本想给徐夫人带一些核桃馍回去,都未找到卖处。
贾故怕把六儿冻坏了,在褒城县驿站歇了一晚,第二日仍然冷。
他们租了一个暖轿,才回的府城。
贾故坐在暖轿里,他心疼的捧着六儿的手,真怕昨日骑快马给他把手冻伤了。
快到家的那条街,贾故想早一点归家,喊他们走小巷。
谁知外头轿子忽地一顿,只听见外头有压抑的啜泣。
“老爷,前头堵了。”护院大喜隔着帘子低声禀。
贾故挑帘一看。
一个穿粗布的男人跪在路中央,怀里搂着两个瘦的只剩眼睛的孩子。拉住他身前的锦衣男子在哀求。
贾故探出脑袋听了一会,大概是说他家六口人,七分地,两间土房。
偏偏能做工的大人伤了,养不活家里老的小的了,没办法给两个小的寻个买主,看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
也是不想把儿卖到乱的地方,只能捡着高门大户这边道走,看谁能可怜可怜他们。
看那两个同贾瑢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左一右攥着父亲衣角,贾故摸了摸贾珲的脑袋叹气。
哎,这世上从不缺没有什么冤情,单是因贫而更贫的贫苦百姓。
贾故手伸出轿子,把护院大喜招过来,吩咐道,“让小二子去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只要不是那等吃喝嫖赌的,就带他们去吃顿饱饭,一人置一身粗布新衣,再给他们买两亩地,让他们自己好好生活。”
大喜脸上堆着为难,“老爷,今儿叫他们知道您这样好心,明儿都寻上门,堵着这条道了。”
贾故笑了笑,摸出一块碎银,又摘下腰间荷包,一并塞给吴大喜,“反正都要走了,善事也做不了几日。”
大喜捧着银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转身朝那跪着的男人走去。
那头男人抬头,听大喜把话说了,猛地磕头,额头撞得石板“咚咚”响。
两个小孩吓得哭出声。
轿子重新抬起,贾故唏嘘又庆幸的回了府。
贾故在门口就叫婆子去找小郭大夫寻药。
进了正院里,冯姨妈正搂着冯姨娘哭呢。
冯姨妈这些日子富态,她一哭泪珠子滚过敷粉的脸颊。
“我的姐姐啊,”她嗓子一股亮堂劲儿,说哭更像在喊,“你这一走,我找谁说话去?这天高路远的,以后,你随大人回了京,咱们还有再见的时候吗?”
冯姨娘用帕子替她按泪,自己却先红了眼。
徐夫人坐在一旁看着,瞧见贾故领着六儿进来,她还笑着同贾故说,“别看冯姨妈一天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但要真离了她,连我都有些不习惯呢。”
贾故无语的带着六儿去了侧房。
听她们两姐妹拉拉扯扯哭哭啼啼了好一会。
等小郭大夫来了,给贾珲抹了药。
才又听冯姨妈说,她那个博山女婿和大闺女也要一起入京。
说是赶考。
贾故心里吐槽,这都冬来了。才打算入京。
比起人家提前个一两年的,莫不要迟了。
面上却不显,只温声劝:“越往北越冷,拖家带口上路还要走两月,再耽搁,雪一封山,可就真赶不上了。”
谁知冯姨妈一点也不见外。直厚着脸皮说,“所以才来寻大人和夫人呢。叫他们小两口与府上一同入京,若是赶不上了,就先叫她们回老家,拜个祖宗。”
贾故知道她们这是有成算了。
转头带着贾珲走了。
叫冯姨妈慢慢跟徐夫人说。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红楼三老爷家人丁兴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