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午后的阳光像一层新轧的蜜,黏在廊下的青石板上。
贾珊几人都在徐夫人处说话。
贾瑄怀里兜着三只半大的野兔子进屋。他扬声说,“六妹,六妹夫托我给你带的!活的,养肥了冬天正好红烧!”
贾珊和贾瑢像两只雀儿扑过来。贾珊提裙蹲下,指尖轻点兔背,眼睛亮得能映出小兔的颤须。
贾瑢小脸兴奋得发红,连声嚷着,“放院子里养,我来喂!”
徐夫人笑着点头,“就放院子外头养好了。”
谁知刚把兔子安置好。
不多时,贾瑄又晃回来,手里还多了一把不知道从哪个花园子里薅的草叶子。
他拽着金穗的袖子,硬把人拉到兔笼前。两个人并排蹲下,头碰头,影子叠成一只大蘑菇。
贾瑄折了根草茎,逗弄最肥的那只兔子,嘴角挂着坏笑,“等这些小东西长大,烤起来才香。”
金穗瞪他,“不好吧,它们这么可爱,你怎么下得去口?”
“在巴蜀那边,他们都这样吃,好香的。”贾瑄比划了一个撕咬的动作,喉结还配合地滚了滚,“皮焦肉嫩,一口下去……”
“这是武达给珊妹的。”金穗咽了咽口水,抬手轻轻拍他胳膊,“要吃你自己上山打。”
贾瑄挠挠鼻尖,换上一副商量的口吻,“那到时候我们只吃一只?最小的那只,行不?”
金穗低头看兔,指尖点在笼栅上,“那被我们吃的那一只不是很可怜。对它岂不是不公平。”
贾瑄“嘿”地笑出声,肩膀撞了她一下,“那就全吃了!省得它们互相羡慕。”
他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五哥!”贾珊提着裙摆冲过来,杏眼圆睁,像护雏的小母鸡。
她一手拎起贾瑄的后领,没拎起来,只能双手把他往五嫂往旁边拨,口中还喊着,“你离我的兔子远点儿!要是少了,我就把你养在前院的那个,喂七妹的山狸子!”
贾瑄才不怕六妹威胁,他笑了一声,拉着金穗一起去吃小厨房新蒸的桂花酥酪了。
看他们走了,贾珊将小鹊叫来,吩咐她,“快把笼子和褥子都备好了!咱们带回去养!”
小鹊急忙跑回大观园里,过了好久,才急匆匆提着一只里头垫了软绵的棉絮,还撒两把干草的柳条笼回来。
贾珊接过笼子,指尖在小兔子头上轻轻一弹,低声嘀咕,“乖乖跟我走吧,我保护你们不被坏人吃掉!”
说罢,她亲自弯腰,把那只灰兔抱进怀里。兔毛蹭着她的下巴,痒得她眯起眼,嘴角却翘得更高。
“走,悄悄儿的。别吵着母亲。”贾珊轻手轻脚穿过回廊,走了好远,才回到大观园。
?暖香坞?,耳房门吱呀一声开,贾瑢早已候在里头,手里捧着一盏桂花奶酥,奶香氤氲。
见贾珊进门,她忙放下,扑过来帮姐姐托住笼子。
“六姐,咱们真要把它们养在屋子里?”贾瑢指尖戳了戳笼栅,兔子“扑簌”抖耳。
贾珊把笼子稳稳放在炕沿,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得意地挑眉,“那可不!”
她转身,从柜子里抽出一条大红斗篷,盖在笼子上。然后自己盘腿坐在褥子上,双手托腮,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笼里几只灰兔。
可姐妹二人高兴不过第二日。
清晨,贾珊揉着酸涩的眼睛,刚掀笼盖,一股刺鼻的腥臊扑面而来,她“呀”地一声捂住鼻子,眼泪差点呛出来。
贾瑢捏着帕子连连扇风,小脸皱成一团,“六姐姐,我……我鼻子要掉了!”
她一边说一边退到窗边,手指死死扒着窗棂,仿佛下一刻就要逃出去。
贾珊低头看笼底厚厚一层兔粪,肩膀垮了下来,嘴角一撇,挫败地叹气,“罢罢罢,快叫人来收拾,不然咱们得先被熏跑。”
可就这样才过了半月。
西厢的小抱厦里,一股闷热的腥臊味混着干草味直往帐顶上冲。
贾珊捏着鼻子蹲在笼前,柳眉拧成死结。
贾瑢用团扇狂扇,扇得自己鬓发乱飞,脸都皱成一只酸杏。“再不拿走,我眼睛都要熏瞎了。”贾瑢呜囔。
这几只兔子吃的多拉的多,实在太臭了。
贾珊没有办法,只好给武达写信。
【武大哥亲启,我五哥五嫂馋得磨牙,扬言要等兔子大了将他们吃肉,我能把兔子送给他们,让他们养,他们吃吗?】
写罢,她把信纸折成小小方块,等晚膳的时候,郑重得托付进五哥贾瑄手里。
贾瑄接过信,顺手一塞第二日晚上到营里点卯后,溜达到武达值房。
他先把信递过去,随后一屁股坐到案沿和他一起看。
在武达面前,贾瑄当然不承认是自己和媳妇嘴馋。
他拍着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当着妹夫面揭穿六妹,“武大哥,你可别信六妹那话!明明是她养不下去了,屎比草多,院子跟粪坑似的,她才急着甩锅!”
武达没理贾瑄,粗粝指腹掠过字里行间,眉梢不知不觉扬起。
他提笔蘸墨,回得极快,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意,【六姑娘想吃就吃。除了兔子,六姑娘还想吃什么其他的野味,我使人一并给姑娘送来。】
写罢,他把信折好,顺手从箭囊里抽出两根雁翎压住封口,才将信还给信使瑄五爷。
而收到回信,并被五哥严肃谴责的贾珊,欢天喜地的把麻烦送去了五嫂院子。
并在徐夫人面前美其名曰,五哥最喜欢养小动物了。
到了十月初七,霜色初降。
贾故五十大寿的时候。
因为老太太尚在,也未大办。只一家人和有亲的几个来了。
荣府后厅只点六桌席,暖锅白汽袅袅,映得寿星贾故鬓角发丝发亮。
他难得穿了一件暗红团寿纹夹袍,腰系墨青绦子,端坐上首。
贾故难得收到儿女们的寿礼。还感动了一把。
当然,贾瑄如果不跟他说,为了给爹买寿礼,还是他媳妇金穗给凑的钱。贾故会更感动。
还有贾璋,他双手捧一册手抄《孝经》,纸页尚带松烟香。他笑嘻嘻作长揖,“儿子银子都填了京郊外宅的窟窿,只能抄经百遍,请爹品品这份‘真心’。”
话音未落,黛玉在旁“扑哧”一声,忙以团扇掩口。
被敷衍的亲爹贾故,当着众人的面,只能扬手虚点三子,“你呀!”终究没骂他,只摇头叹道:“坐下吃饭罢!”
等到宴罢。
明绎从贾玥那得了一只她新做的荷包,月白缎面上一双大雁振翅欲飞。
明绎指腹轻轻摩挲绣线,眼里盛着止不住的欢喜,抬眸望向贾玥说,“今年雁阵已经南去了……等它们再飞回来,我陪玥姐姐一起,去江边张弓,射一对做聘。”
贾玥点头,算是许可了。
只是旁边贾瑄正倚栏剥橘子,闻言“噗”地喷出一瓣橘络,“嗯?怎么让我五妹亲自去打?难不成叫她自己给自己下聘?”
明绎回身,一手干脆利落地把他往后一搡。免得他挡着自己和玥姐姐说话,“玥姐姐同意的!你懂玥姐姐吗?”
贾瑄踉跄一步,橘子险些掉地,刚要回嘴,贾璋从廊柱后踱出,接了话茬,“我们确实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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