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几日。
贾珩就回来和贾故回话说,“程翰林老家湖南,他是老派学问人,与朝政有些自己的想法。
之前湘派依附杨阁老时,他也没被重用,此时湘派去了三分之一,更使他心灰意冷,一心专研典史。
儿子听他的意思,若是朝中再无明眼伯乐,他就要回乡教书了。
此人与朝政瓜葛浅,又是正经翰林,学问足可搪塞二叔。
他膝下独女,年方十六,性情温和,因父亲不得志,尚未议亲。”
贾故一听便觉得好。
翰林身份,足可堵住贾政书香门第之癖。
与湘系有牵扯,却不得重视,日后无论朝局怎样翻覆,程家都无余力帮扶贾环。
一旦程父致仕还乡,亲家远隔,贾环失了岳丈家助力。
家里把环儿夫妻糊涂养一辈子都可以。
父子俩遂往贾政院里去。
贾政正在清客论书,听得翰林二字,先自点头。
又闻程父潜心典史、欲归林下,更触其怜才之心,连声道:“清流守正,难得难得!”转头问贾珩:“人品学问,你确曾目见?”
贾珩恭声回道:“侄儿与程翰林同校《会典》,亲见其考据精详,且他淡泊名利,若非得配良媛,几欲拂衣还山了。”
贾政一听归隐守,有些皱眉。
却听贾故咳了一声,提醒道,“汉武帝陈后之罪,谁敢沾惹?”
这让他一时清醒。
探春还好,是个姑娘,嫁宗室便好。
但环儿这里,家里也不缺他挣前程,还是让他做一辈子富贵闲人的好。
贾政当下拍案:“如此佳士,岂可失之交臂!”立即吩咐贾珩,“你且去与琏二说,让府上请官媒去,照六礼行事。程家远宦,聘金从厚,不可失礼。”
王夫人正忙着宝玉和湘云的亲事。
对湘云,她早年只当是一般亲戚家姑娘,走动虽勤,却未真个上心。
可如今把账一算,荣府几个儿媳,史家一门两侯,湘云是忠靖侯、保龄侯自幼抚养的嫡亲侄女。
这份门楣,拿来配宝玉才让他不在兄弟显的弱了。
至于贾环,她只一条底线,越不过宝玉去,便随他自便。
如今听说三房要给环哥儿寻个清寒翰林做岳父,她更是眼皮都懒得抬。
于是贾珩与赵氏夫妻来回事,说已请官媒,后日便带环弟往程府拜谒,王夫人只淡淡点头说:“按规矩行事便是,别短了礼数。”
再到入秋后,京郊田陌一片金黄。
荣府几处近庄子连夜赶着大车送新租,麦子、粳米、并山货、野味,把后院堆得小山也似。
管事们忙盘点,账房算盘珠哗啦啦响,不到黄昏便算出盈余。
贾琏喜得直搓手:“今年老天赏脸没有遇灾荒欠收,总算让府里喘过这口气了!”
同月,宫里亦降下赏赐。
贤德妃命内监押来两箱上用缎、一箱金银锞子,说是与宝玉完婚添彩。
九月底,大婚正日。
荣宁两府张灯结彩,自街口至正堂,红毯铺地,灯球火把映天。
鼓乐声里,宝玉簪花披红,引着八抬凤轿进门。
湘云珠冠霞帔,被喜娘扶下轿时,满院都晃得耀眼。
王夫人与贾母受礼时笑得眼角堆花。
一连三日筵席,流水般的花酒,把荣府熏得香软。
第二日清晨,新妇按例拜祖先、谒尊长。
湘云由丫鬟簇拥着先向老太太行大礼。
老太太今日特意换了绛色万寿缎,受拜后一把将湘云拉到怀里,左瞧右瞧,喜得合不拢嘴:“如今真成我家的了,以后可要和宝玉好好过日子!”
湘云尚带着新妇的羞涩,颊飞红霞,正要谦逊两句,忽听旁边嗤的一声轻笑。
黛玉执了一柄湘妃竹扇,半掩面道:“当初湘云妹妹,爱哥哥长,爱哥哥短,如今可真叫有缘了。”
一语勾起旧事,众妯娌皆笑。
湘云羞得直跺脚,嘟嘴反击:“黛玉姐姐就欺负我刚进门!等我站稳了,看我不撕你的嘴!”
黛玉笑弯了腰,还待再逗,凤姐已插进来,一把揽住湘云肩头:“好妹妹,我不欺负你,我只会教你怎么做贾家奶奶!”
她挤眉弄眼道,“娘娘赐的百子千孙绣被昨夜在新房见着没,你和宝玉趁热打铁,明年给老祖宗添个重孙儿,就能站稳撕黛玉嘴了!”
满屋笑声轰然。
宝玉被闹得耳根通红,却也只是憨笑。
湘云羞得伏在老太太肩头,心里却暖融融的。
从前父母早逝,她心里就亲近老太太。
如今,终于成一家人了。
笑闹声里,她抬眸与宝玉对视,两人俱是眉眼弯弯,无限欢喜尽在不言中。
十一月初,朔风刚起,东府便张灯结彩,为贾蓉迎娶夏金桂做二房。
说是二房,因为是老太爷亲自定下的,排场却十足,花轿六抬,鼓乐十对,连宁府大门外的两尊石狮子都披了红。
迎亲当日,尤氏亲自过荣府来递帖,满面春风说:“老祖宗、太太们务必赏脸,咱们东府借喜事冲一冲冬寒。”
荣府里爱看热闹的,如凤姐、金穗、宝玉、湘云等,皆随车去了。
王夫人因身子不爽,只叫玉钏代送了贺礼。
热闹了两日,酒过三巡,众人方散。
第三日天未明,王夫人却在大观园里的海棠根下拾得一只荷包。
那荷包绣工精致,内里竟藏着一幅帕子,帕上描着男女交缠的春宫,旁边还绣了一行小字: “月夜会佳期,销魂真个难。”
王夫人一见,气得两手发抖,立时唤来凤姐:“园子里出这样下作东西,传出去还了得?给我抄捡!凡丫鬟、婆子,一概搜检,连小姐们的绣房也不准放过!”
凤姐虽觉不妥,却不敢违,只得带人进园。
如今大观园里,主位只剩惜春,余皆亲戚家姑娘,宝钗、岫烟数人。
一听要搜检,丫鬟们早已哭成一团。
消息传到西院下,徐夫人正抱着贾瑄的儿子与金穗、黛玉、还有贾玮媳妇说话呢。
听闻琏二奶奶要抄小姐绣房,顿时怒火攻心,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园门口。
正见凤姐指挥婆子们要进藕香榭,她抬手便是给那婆子一巴掌,啪地脆响,把众人震在当场。
徐夫人指着凤姐鼻尖训她,“你可看清楚了,这里头都是住咱们家的清白小姐。下人有个脏烂事,你们只管去拿,往外发卖。可是住咱们家小姐,个个都是正经教下来的,跟娘娘一家出来的教养!断不可能有错!”
说完,她又转身去寻王夫人。
徐夫人进门又朝王夫人福了一福,却语气冷漠许多,“二嫂,娘娘在宫里谨慎度日,咱们外头给她添脸还来不及,岂能自己毁自家女孩儿清白?金枝玉叶,岂容这些三不着两的婆子翻箱倒柜?传出去,只说荣府小姐也遭搜检,叫娘娘如何自处?”
王夫人被怼得哑口,凤姐也低头不敢再言。
徐夫人随即喝令道,“凡丫鬟、媳妇,都到二门外跪候!只搜她们身上与住处,小姐院落一步也不许进!”
一场风波,看似被徐夫人压下,但第二日清晨,宝钗便扶母亲薛姨妈,带着莺儿,径自往老太太处辞行。
薛姨妈满脸歉意说,“咱们家叨扰府上多年,如今蟠儿要娶亲,按礼不能在亲戚家办喜事,我们只得搬出去。特来向老太太辞行。”
王夫人知她们是避嫌,也不好强留,只得温言抚慰,又亲自送到仪门。
宝钗一路低眉顺目,却在上轿前回眸,望了一眼大观楼的飞檐,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
园子里再精致,也不是自个家。
余下的惜春、岫烟等人,望着空下来的蘅芜苑,只觉日影也萧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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