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外日色正好,贾故引洋汤姆退出丹陛,低声笑贺:“汤姆先生,从今日起,你便是天朝之臣了。”
洋汤姆一脸迷茫,喃喃道:“翰林?我是来传教的!翰林可以传教吗?”
贾故莞尔,皇帝肯把蛮夷塞进翰林院,便证明其心胸包容四海,所以贾故继续糊弄汤姆,“当然可以!你可以和翰林院,也就是天朝文人一起辩论天下百家学说!辩赢了,你就可以传教了!”
贾故领着汤姆出了宫,先奔户部。
典籍厅的吏员捧出黄册,将皇帝御赐官邸的坐落、四至、月米、隶役一一勾填。
地安门内,海子西岸,宅一所,五十二间,带一个花园,离翰林院只隔两条街。
汤姆睁大碧眼,听说“五十二间”,脑子里已浮现出城堡,连连搓手惊呼:“好!好!”
贾故笑而不语,只吩咐书吏:“钥匙、契纸当面交割。”
办完手续,又带他过西安门。
翰林院正堂号称玉堂,分外肃穆。
掌院大学士已得内廷知会,早率众编修、检讨立于阶下。
见洋汤姆进来,众人皆侧目,却听掌院大学士清清嗓子,宣道:“奉旨,汤姆充七品编撰,隶本院史志局,专纂《海外舆地志》。月支米十石,纸墨灯油照例支给。”
汤姆学着旁人作揖,惹得年轻编修们暗笑。
掌院大学士却只是温言勉励几句,命人领他去后堂熟悉书档。
这时贾故要走,大学士却回身抓住贾故袖子,皮笑肉不笑道,“原来贾侍郎还记得有翰林院啊!”
贾故知道自己从太常寺卿改任礼部侍郎,便是从翰林院学士这里虎口夺食的。
此时只装着不知要就得罪了人,只笑着假惺惺的敷衍他两句,“翰林院乃天下举子皆向往之地,老夫岂能不知?
只是老夫惭愧,父亲早逝,未谋得此处出身,便不好意思上门来叨扰掌院。
但掌院热情,老夫记下来,咱们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说完,贾故连给贾珩打声招呼都顾不得,直接一溜烟跑了。
三日后,汤姆新宅收拾妥当。
贾故还亲自给他写了“海外志馆”匾额挂在门首。
除此之外,汤姆自己找了个工匠在后院搭一小木台,想作“礼拜堂”用。
他算盘打得精,编书三年不急,传教是第一要务。
于是贴出告示,称“收养无依童稚,教以识字、西学”,实则暗地预备施洗。
消息传到荣府,贾故听了只淡淡“哦”了一声,汤姆都是翰林院的人了,自己才不要多管闲事。
他甚至吩咐贾珩:“你且看着点。如今他是翰林院官,归掌院管,有事就让他找掌院去。”
贾珩迟疑:“若他那洋教中出了岔子,或有人参他‘蛊惑童稚’,恐累及父亲举荐之名。”
贾故毫不在乎:“他是给圣上献宝得封,又有翰林掌院做他上官。老夫的确举荐他编书,但官署有别,老夫可万万不能、不敢越过翰林掌院管翰林编撰传教之事。”
但果然如贾珩担心的那样,不出半月,顺天府便接到匿名帖,说“海子西岸有西洋妖人,夜聚童男,行诡秘礼”。
巡城御史遣兵围宅,搜出铜十字架、受洗池,并三十余名乞儿。
汤姆慌得连夜翻墙,奔到荣府求救。
贾故直接派人去寻掌院学士,还带话说,“汤姆先生已是朝廷命官,自有翰林院做主。”
虽是如此,圣上仍下了圣谕:命洋编撰专心修书,毋得擅立教会;已收童子发还各善堂,木台即行拆毁;汤姆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圣旨末尾,还添一句“仍责成掌院学士严加管束”。
消息传出,京城士子引为笑谈。
贾故在朝会上再遇见翰林掌院时,他拱手一礼,什么话也没说,只抬眼望天。
那里,正有一行归雁,飞的真好啊。
汤姆被申斥后的第三日,贾璋从他二姐夫那听说那“海外志馆”里还堆着三只大木箱的好东西。
他心痒难耐,拉了贾珩、贾瑄、贾玮同去看。
箱盖一揭,尽是奇技淫巧,玻璃凸透镜、袖珍象限仪、镀银气压计,还有一沓沓手绘海图,标注着“好望角”“马六甲”洋流潮汐。
贾珩双眼放光,连声叹道:“这传教士虽糊涂,却真把西洋机括搬来了!”
他再一打听,才知汤姆被拆教堂后并不沮丧,反以收养孤儿之名,把三十几名乞儿收进偏院,每日给两顿稀粥,教他们背拉丁文主祷词。
贾珩见他有如此善心,哑然失笑,便想用大爱感化他,去劝他为天朝多做贡献:“先生既受天朝俸禄,何不再立些功劳?譬如把爱感化,叫这些童子学算术、学测绘,日后或可补入水师、船政。”
但劝说效果一般。
这外国佬耸肩摊手,碧眼一转,回道:“翰林老爷,我如今有官、有宅,家里海运买卖也能抽成,我还要将上帝的福音传遍世界,但再多,上帝没给我任务。”
几句话,把贾珩噎得直揉眉心。
等他们兄弟几个回来聚到书房,围着炕桌出点子时。
贾璋先说:“听说西洋人重血统,他次子没爵,才跑东方谋出身。不如给他说门亲,让他生个娃,把根扎在京城,他自会卖力。”
于是托人打听,选中一位没落勋爵家的旁支贵女,父亲早逝,家无兄弟,只图有个依靠。
官媒上门,汤姆却打哈哈:“结婚可以,但我的信仰不允许多妻,须姑娘也受洗。”
对方一听要入“洋教”,立时回绝。
贾璋只得作罢。
贾瑄异想天开,直接跑去撺掇洋汤姆:“天朝支持你回本土夺爵!只要你肯再带些好东西回来,兵部可出船护你回国。”
汤姆听完,张大嘴巴,半晌才用生硬官话道:“贾少爷,我家只是商船股东,不是王储,用不着发兵争位夺爵。”
说罢转身去给背下圣经第一篇的乞儿分埋头,把贾瑄晾在原地。
最后还是贾玮实在。
他见洋翰林雇仆、买纸、塑十字架,收养乞儿,处处用钱。
便径直从他爹的书房里找出来十根金条,每根十两,金灿灿排成一列。
给洋汤姆献宝说,“先生传教辛苦,这些做您的辛苦费,日后贵府船再来,只烦捎带一座新纺织机,给咱们家做买卖使。”
汤姆眼里顿时放绿光,一把将金条拢进怀里,声音都打颤:“你比他们聪明!慷慨!明理!是上帝赐予我最真诚的朋友!!明年春船到,机器准在舱里!”
收好金条后,洋汤姆又私下又拉着贾玮的手,用磕磕巴巴的汉语补一句:“好兄弟!放心!好处只给你!”
事后,贾玮把过程当笑话说给父亲听。
贾故听完,捋须叹道:“你们兄弟就是想太多!遇到简单人,用简单法儿便好。”
当然,贾故才不会给儿子说,自己也想复杂了。
于是他干咳两声,转口吩咐贾玮兄弟几个:“纺织机一到,就交贾珀。让他挑金陵老铺可靠的人入股,把布庄做大。
江南百万织工,能分一杯是一杯,也算给荣府留条后手。”
此外还有一事!!!
就是他藏在书房的金条贾玮是怎么知道的!
贾故笑着让老三、老五按住这个掏老父亲家底的不孝子!
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没收了他半年的俸禄,这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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