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乌鸦,他就觉得惊艳,不仅仅是她面容的美丽,连着她身上穿着的服装,都有着东方优雅又含蓄的线条美。
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度,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衣着鲜亮的美女真的不多见。他马上想把这个美丽姑娘拍下来。
但他刚刚有这个念头,就对上哈德里那双蓝眸,正表情郁闷地盯着自己。沉默里带着真挚的恳求。他,可是被称为穆默叔叔的,这就……
这个小家伙。大概是极不愿意。若是拍了照,岂不是未来成了某种证据。穆默笑笑,给他哈德里一个面子,放过了。
“艾乌雅小姐。”
虽然乌鸦不算已婚女子,但穆默还是用了吻手礼,以表示对这个美丽姑娘的尊重。
这两日哈德里刚跟乌鸦演练过、今日宴会上的西洋礼仪。此时乌鸦坦然面对,一点儿都不慌张。
不止如此,哈德里还教了她最基本的舞步。
虽然,……但是。……一会儿再看吧。
乌鸦今日盘了个发髻,这里是德国使馆,不像皇宫里有各国兵那样混乱凶险,今日宴会她便戴了几样精品首饰出来,但是也不夸张。衬托得她十分高贵。
她优雅地伸出了手,修长的脖子微微扬起,像一只天鹅。这个动作,昨天哈德里第一次让她伸手去吻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就做了出来。
一个人心灵的丰盈和自信,足以支撑起这种气质,既不需模仿,也无需伪装。
“穆默公使,您好。”
赛夫人听见叫乌鸦“艾小姐”,呆了一下。乌鸦。艾乌鸦。她这是找到自己爹娘了?看来这位长官真厉害,给她寻爹娘的事也办到了。
穆默的夫人没有来庆国,前公使的遗孀克林德夫人索菲,自然就成了他的女伴。索菲走上前,上下打量这个和德国高阶军官一同来的女孩。
庆国人。对庆国人,索菲没有一点儿好感。如今的乌鸦、赛夫人,对她来说,是和太后一样、恶毒讨厌的庆国女人。
*
穆默见到了索菲,很热情地欢迎,“克林德夫人。”他也吻了索菲的手。索菲一想到他刚刚吻过乌鸦的手,就有想把手抽回的冲动,但出于礼节,又忍住了。
她目光扫向赛金花和乌鸦,“她们二位是谁?”
穆默热情地介绍,“这位是洪夫人。她跟随她的亡夫、庆国公使洪钧先生,十几年前出使德国,在柏林住过几年,当时,还曾被皇帝皇后召见过。”
这个介绍,让索菲的脸色立马好看了一点,关键的几处信息,倒是引起了她的认同感。
亡夫、公使夫人、被帝后召见。\"亡夫、公使\",真是与自己同命相怜。
她又看向乌鸦,穆默介绍,“这位是艾乌雅小姐。是哈德里少校的……朋友。”
乌鸦礼貌问好,“夫人好。”
哈德里俯身向索菲行了吻手礼。
“我是哈德里·艾德勒克。夫人好。”
“艾德勒克?”索菲问道,“威尔姆·艾德勒克,是……?”
“是我祖父。”哈德里答道。
索菲颇显冷淡的表情激动起来。克林德毕业于德国军事院校,毕业后在威尔姆·艾德勒克将军旗下任尉官,后来辞去军职进入外交部门,但青年时曾受过这位将军不少栽培照拂,算是他军中的恩师。
自然,索菲是知道这位将军名字的。艾德勒克家族实在有名。
“哈德里长官,很高兴认识你。”
索菲的反应让大家皆大欢喜,哈德里也没想到,为了这次见面,之前让乌鸦和赛夫人准备得那样充分。可是今晚第一个关键的说客,竟然是自己的爷爷。
不过,这件事明显有了一个很好的开端。穆默、哈德里、赛夫人、乌鸦四个人,就在宴会厅的一个角落坐下来。
今日圣诞,本来应该是大家一起欢度庆祝的节日,但因为涉及到索菲态度的这件公事,每个人都顾不上过节,要另外全力以赴。
手中端着黑比诺红酒,索菲看着面前的赛夫人,才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就这样守了寡,自己也才四十多岁,真是同病相怜。
她先问道,“洪钧先生是因何亡故的?”
“病故。”赛夫人伤感地说道,“他一离去,我就没了依靠。”
一句话勾起索菲内心的悲伤,她想起克林德,也是颇为伤感,“是啊,我们这么年轻,就……”
赛夫人安慰道,“克林德夫人,你跟我可不一样。你是德国的男爵夫人,克林德先生虽然离开了,但给你留下了足够生活花销的财产。而在庆国,我并非正妻,亡夫离开后,我便什么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我非常羡慕德国和欧洲各国的继承法律,保护女子的利益,实在是先进和完善。”
索菲尚不知庆国人的妻妾之分,只知道赛夫人是公使之妻,听了个大致明白,这样讲,那些伤心的确散了些。德国法律保护妇女继承亡夫遗产的权利。她的生活是无忧的。她便问,“那如今你靠什么生活?”
赛夫人不好提起妓院,只道,“我开了一间茶馆,招待客人喝茶。”
在座两位男子均抿着红酒,静默不言。这,不是重点。今日凡事,都为了重点。
赛夫人道,“如今我的生意甚是艰难,联军一直驻军不走,城中百姓生计很难维持。想安居乐业是不能的了,也就勉强挣些银钱。”
索菲听出话中之意,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向乌鸦,她对这位军官的\"女\"朋友更有兴趣。
自从知道哈德里是亡夫的恩师之孙,愈发觉得这年轻人卓尔不群。他相貌英俊本是个美男子。
索菲原本厌恶庆国人,但现在爱屋及乌。只觉得乌鸦这女子眼神温柔,面相和美纯朴,衣着品味不俗。
看着眼前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觉得舒服。索菲便问道,“艾小姐,你是怎么认识哈德里长官的?”
乌鸦便讲了。艾家城破之后,举家自焚、自己挣扎在烧毁的房屋外无处容身,被哈德里所救。随后暂居李府,照顾他生活起居,以换取安全和保护。
赛夫人听着,这与上次乌鸦在皇宫中介绍的虽有不同。她觉得事情让她略有些糊涂,但合理性无法质疑。
她是近年才从上海迁至京城开馆的,既往接待王公贵族,对三品以下官员倒是也不熟。如今听到乌鸦讲自己,竟是曾隐瞒身份的官宦之女,一时也不怀疑。
这边索菲听见乌鸦说的,沉默不语。城破之后,京城里水深火热,她再想漠视避开,也曾目睹耳闻过庆国百姓被铁蹄所踏的惨状。
德皇的挥兵而来、联军对义团的杀戮、军队实施的征服,让她很有复仇的快感。可如今,她心中也是矛盾,既觉得已经解气,又仍是不甘心。
她并不是要对百姓继续复仇,她要向那位,随意乱下“杀洋人”命令的太后复仇。
而今听着乌鸦讲自己经历的战火,全家自焚以抵抗联军。她问道,
“艾小姐。你恨吗?”
索菲的语气里,有一种无奈,也有一种妥协,还有一种期待。她想听听,一个这样被征服、被报复过的庆国百姓,现在是怎么想的。
乌鸦对想与她说的话,已经深思熟虑过。所有的话,也是她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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