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面的敌人，就是抽象意义上的法国凡尔赛宫。
这是把家族的辉煌战果和军事成就，都日日挂在墙上，让子孙用餐时都深受激励和鼓舞。
若不是哈德里极力反对，这次远征庆国的远东战绩，詹尼尔都会让人画出一幅来，好好地彰显彰显。
不过当然，在普鲁士军队渗透训练之前，历史上并不尚武的巴伐利亚军队，绝非常胜军，也曾经被欺负得很惨。
举个例子。
往前数一百年，1812年法俄战争，巴伐利亚组建的11个步兵团，跟着拿破仑作战。
当时军官几乎全部战损，将22面军旗全扔给了俄国，全军覆没。
战败这种丢脸的事情，当然就不会画出来了。那大概是哈德里爷爷的爷爷那代时期。
军国主义泛滥的是普鲁士王国，并非巴伐利亚。但自从统一建国后，全民服役制度在帝国全境被强制执行。地主们为了获得更多地位，只能跟着发展军事。
那壁毯来自波斯，应该有些年头了，内含金线织就。但被保养得簇新、依旧色彩鲜艳。城堡里工作的女仆们功不可没。
石材雕花装饰着明亮的窗户，落地天鹅绒的窗帘垂落。城堡建筑地势略高，用餐时，可以远观外面的森林湖泊美景。
那张可以坐三十人的长餐桌，铺着干净整洁的白色桌布，桌上有无数件纯金银的器皿餐具。
镶着宝石的纯银大花瓶里，还有刚采摘、盛开的鲜花。玫瑰、鸢尾、矢车菊很多种。花朵一簇簇紧拥着、极美。
餐具有金、银、水晶杯盘，还有瓷器。这里的瓷器可并不是庆国瓷器。因数年对外战争，比起英国，德国虽然大型远洋侵略少，但对外交流、贸易可多了。汉堡、慕尼黑都是大型港口。
瓷器，在德国本土也有制造的。1710 年，梅森瓷器厂正式开始生产，成为欧洲第一家硬质瓷器制造商，打破了中国和日本在欧洲的垄断地位。并且始终以高品质供应皇室、贵族。
艾徳勒克家的日常生活，大批量用的是他家的。当然，来自庆国的那些少量瓷器，被用作收藏了。
桌上的咖啡杯及配套杯碟，杯身和杯碟上绘有黄玫瑰图案，边缘有描金装饰，有精美的手绘工艺。
绝伦的精致与色彩图案，赵杏是女孩子，都瞧得喜欢。不过，放在她卧室喝水的水壶、马克杯，也很漂亮。
每道菜由多个仆人用金盘盛着端来。这用餐的场景，大概赶上了庆国皇帝太后御膳的气势。
只是餐厅里站着随侍、训练有素的男仆们，可不是没有根的太监。
他们个个长相俊美、仪表不凡、身姿英武。看上去比这家主人的总人数，还多两三倍。
关键是穿着统一。仆人的深蓝色单排扣制服，比赵杏之前见过的德军军服，还要整洁笔挺。
区别是不用系腰带，这里全是长款，衬得身材愈发修长挺拔。
餐桌两侧分别站立了两排，那种强大反派集结的力量又来了。上次赵杏见一排气势雄浑的德军，还是她被抓到妓院、尼莱斯带兵去解救时。
这会儿一看，伯爵家里，其实全是士兵啊！身高一水儿一米八以上；全是金发碧眼；相貌昂藏眉宇有男子气概。
只要把仆人制服换成那身军服。完了，这就是一个军部。
这充分体现了伯爵日常生活的军事品位。他用的仆人是军人或准军人，而不是侍女。
在他看来，军队是一个秩序井然、等级分明、充满阳刚之气的团体，更值得信赖。
这座主城堡里，现有的主人才六位 : 三位少爷、伯爵夫妇、埃莎夫人。但现场提供服务的男仆，目测有二十人之多。
这里面，除了赵杏，还没有一个女仆呢！伯爵用人，本来就强调男子的阳刚之气。整个大厅，都是男多女少。只有两位夫人是雌性。
面对环围和眼前的这一切，哈德里都司空见惯、安之若素，看来是自小就被这么服侍惯了。
赵杏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天呐，原来长官在家里，竟是这般地奢侈排场。
在庆国艾府的时候，在那张小餐桌边，伺候长官和姐姐用餐的，可只有自己和小棠两个小丫鬟啊。
那时，长官过得可着实“简陋寒酸”了。可他从未在姐姐面前，表露出对艾府的嫌弃 ! 并且，和姐姐一直挤在李府那间小卧房里住，挤了那么久。
另外，哈德里在庆国，也实在不能用长辫子的男仆啊。他对那黑油油的大辫子，确实有心理障碍。
*
以赵杏的女仆身份，当然是不能跟伯爵家人上桌一起吃饭的。哈德里吩咐了，给她安排个小餐桌，在厨房偏厅一个角落。
哈德里要求，自己和小少爷们当天吃的是什么，就得给赵杏的餐配什么。
不过，他今天用餐时，是特意让赵杏来身边站着，让她多看、尽快熟悉环境、认识城堡里的人。也让大家认识她。
尤其是父亲看赵杏不顺眼。没关系，他在庆国刚开始看小脚女人，也厌恶得很。后来看多了，在府里贴身丫鬟都是几个小脚的，看着看着就顺眼了。
那就让老爹也多看看。
当然，哈德里也会麻烦下自己的这位私人女仆。比如，轻轻举起水晶酒杯，侧过头去，让小姑娘上前给倒个葡萄酒。
也向父亲眼神示意。瞧。这是我的女仆。我既然是给她发工资了，总会让她干活的。
他还让赵杏低头附耳过来，看似要吩咐什么，却是悄声问她，“看看桌上的，你爱吃什么？”
伯爵之前好不容易，跟哈德里缓和了紧张父子关系，肯一起坐在桌上吃饭，这下又看不下去了。
私人女仆 ? 艾徳勒克家的少爷，从来贴身用的都是男仆。女仆都是铺床叠被、打扫清洁、洗衣的。
他蓝眸一凛、脸色微变。随手将餐巾一放，也不知道吃没吃饱，扬长而去。估计是气饱了。
霍斯见一直严肃地板着脸的父亲离开，他却来劲儿了。他本是坐在哈德里旁边的，便用修长指尖也碰碰一只水晶杯。
侧过脑袋，漂亮的蓝眸也瞅着赵杏，表情里带着点坏笑，低声道。
“杏。我要苹果汁。”
赵杏看一眼哈德里没说什么，再瞄到了身旁男仆的餐盘上、貌似端的是苹果汁。那男仆温和礼貌地对她一笑、点点头。
他示意，霍斯少爷需要服务。既然叫你，你就去。
赵杏便赶紧拿起装果汁的大银杯，去给霍斯倒上。哈德里不悦地瞪霍斯一眼，干嘛使唤她？你自己没手吗 !
这些少爷确实是衣来伸手的，旁边的这么多仆人，站着是干什么的？
此时霍斯却对哥哥得意地做了个鬼脸，他故意的，就想跟赵杏搭讪。
看着她一双小小的手谨慎地端着大银杯，全神贯注地往自己杯子里倒东西，仅仅瞄着她东方脸孔的侧颜，没见过嘛，就觉得稀奇。而她倒的果汁，仿佛也格外好喝。
塔娜夫人和埃莎夫人，进餐时优雅极了、目不斜视，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没看见。
赵杏后来慢慢才知道，现场很多仆人，是世代为艾徳勒克家服务的。几十年前，这些仆人的爷爷们，伺候了哈长官的爷爷那辈，现在是孙子们这代、伺候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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