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部队军官底层打拼出身、觉悟很高,早年也学了文化,和那些年轻冲动的红兵不同,深深体会到总理关注国计民生的用心。
总理对大运动其中的乱象,痛心疾首,什么停工、停产?
天天琢磨抓人,批斗来批斗去,老百姓吃什么?用什么?有衣服穿、有饭吃、有东西用吗?
生产一定要抓。凡是生产的地方都不要影响,生产减少了,于国于民都不利。
这批六台收割新农机,就是上层支持生产的领导主抓,进口来的。
今年乌口农场又开辟了荒地千亩,沉甸甸的稻穗说明,老百姓吃的粮食又增收了。
像过去那种饿死人的事件,不能再发生了。
只是今年新地块这么好的收成,凝聚了兵团上千人的心血,在抢收时节千万要颗粒归仓,不能浪费啊!
收割机总是坏,这可怎么整。
杜场长看着这个外国人,他经常去省里开会,见识广些。
首都几个城市是有个别外国技术专家的,一直在帮华国做建设。
这个人,是哪儿的?来支援湖武?少见啊?还是洪山村的?
杜场长一时摸不着头脑。
马组长介绍说,“这个司马师傅,很懂车。他在他们国家也见过……”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德西那冷静又严谨的表情,“也在地里用过这种。我让他来帮忙看看。”
杜场长和大家均半信半疑。
但现在,外国人造出来的机器,一个外国人来修,这,不应该吗?
腿上穿着大补丁裤子的德西,大踏步地走向机器。
众人让开路,在他和机器外面紧紧围了一圈,都盯着他。
*
这是一台刚从法国进口的农机。
巧了,德西一看上面的“GocRb”品牌字母,蓝眸微缩。
这哪是法国进口的?
这是西德某厂的农用机械。恰恰就是艾徳勒克家旗下的德美合资工厂产品。
就是他家造的东西,先出口到了法国。
西德还没与华国建交,没有与这里的部门建立正规贸易渠道。
法国这会儿也是农业国家,进口德国农机的需求量很大。
而法国又刚跟华国建交几年,关系正趋热,外贸商自然要做这笔生意的。
自然,转手卖到华国的价格不算低,可以说发了横财了。
华国这边目前工业基础薄弱,老百姓省吃俭用换了些外汇,才弄来的这些机械,正是最被卡脖子的地方。
传统农耕的产量提升不了,发展现代农业又缺工业机械,进口来了机器,售后维修、配件更换又是短板。
法国供应商的维修服务,又不到位。当然了,本来就不是他们造的,让他们去搞及时和完美的售后,也很难为人。
若是农机操作员培训不到位,使用不当、出现故障,售后跟不上,就停机了。
德西看着机械上的铜章徽标“GocRb。”
他的心里,就汹涌出将要盈眶的情感。
这是艾徳勒克御用的资深工程师团队,设计的农机产品系列。能在这片土地上,看见自家做出来的机器,德西既熟悉又心酸。
去工厂实习的时候,熟练的老技术工人,曾手把手教他操作关键零部件的车床。
他曾经的职业理想,是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他为了心中的正义感和理想,放弃了。
没想到,在这个国家,他终于成了有用之人。
他喜欢的东西,能如他所愿,帮助到这里的人。
这是他家族造的东西。继制造那为虎作伥、杀戮作恶的武器之后,用于解决人类的温饱、养活人民 !
德西没有拿那些大学学历、文凭、工程师、机械师证书来。他无法证明自己,具备这些技能。
但偏偏此时的华国,闹停工停学、不搞教育,摒弃和鄙视学历、证书、技术专家、知识分子,就根本不认这些。
这几年没有学习、培训,工业技术一直没有发展、停滞、走向落后,让杜为国场长这样的经济发展派们,捉襟见肘。
现在机器的问题是卡穗。同一排稻穗,总有1\/3割不断,卡在槽里面,就得停机检修。
德西忍着内心起伏着的激情澎湃,冷静地排除故障,最终发现了问题。
在机器重新启动并正常运行后,马组长和杜场长都是欣喜若狂。
杜为国看着德西,就像看着一块和氏璧一样。
他好想把这小伙子叫到一边,好好跟他聊聊。
但机器虽然启动、正常了,可是德西英挺的眉宇一直拧着。
他在修理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杜场长叫他,“司马……师傅。”
他扭身,蓝眸随意地扫了杜为国一眼,脱口而出。
“等一下。……还没修好。”
德西转过身去,就没再理杜为国,但杜场长一点儿也不生气。
德西的目光追随着驾驶员启动机器,自己也迈腿,跟着收割机同步走。
GocRb系列产品,机械轴承都是精钢、精工制造,卖价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在欧洲市场保修十年,这不是可以轻易说出来的售后承诺。
乌口农场才进口半年,收割机才用了不到两周,六台里的两台,已经一共坏过三次,故障率实在太高。
德西对自家产品有信心,它们不应该这么“坏”啊。
这不是坑他媳妇的国人嚒。
德西不跟任何人讲话,只目不转睛盯着驾驶员操作的各个步骤。
其他人看着他那高大的身影,在地里跟着机器走路,渐渐远去,想起刚才他那么认真的表情。
杜场长告诉众人。
“先别说话,让他修。”
跟着这么走了十几分钟,远处的德西让驾驶人停下。
他拿着说明书,跟驾驶人讲起了步骤注意事项,蹲下、站起、又上了机器指点,似乎是在说,操作上有问题。
杜场长这才带着人,一起走过去看。
原来这说明书,法国出口商给的是法语的原版,翻译出来的中文版还有些词不达意,导致了操作人理解差异。
可是德西也会法语,他决定,一会儿有空,索性重新翻译一版精确的中文说明,给他们看。
原因和问题找到了。德西一边解说,杜场长就一边观察着他,这个外国人,是个人才啊!
汉语说得挺溜。
一会儿要问问他,上过大学没有? 哪个大学毕业的? 怎么懂得这么多?
华国这儿的和尚,就没有会这么多的!
杜为国哪里知道,这位可不是个简单的洋和尚啊。
德西正修好部件、交代完说明书差异,李大和就捧着一碗堆得高高的饭菜,问了一路人,找过来了。看见他就心疼地嚷。
“司马德,你弄完了没有,赶紧的,先吃口饭!”
马组长这才意识到,这都快五点了。
“哎呀,司马德,他还没吃中午饭啊?”
杜场长听了,问了一嘴,小伙子吃完早饭出来的,到现在还没吃上饭。他瞪了马昆一眼。
这像话吗?解决了这么大问题的工人师傅,我们农场,竟然还没给人家饭吃!
居然,是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儿的!
这也不能怪马组长啊,这仨是从洪山村赶过来买车的。谁知道,竟然顺便帮农场修好了农机 !
司马德做事认真又爱钻研,一直忙活到现在,他哪有功夫吃饭。
被这么一瞪,马昆过意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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