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雾气。他躺在一块坚硬的地面上，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他缓缓坐起，摸到腰间的录音机还在，手指一按，金属外壳冰冷。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其他人的身影陆续出现在视野里。林小棠靠在一面镜子前，右手微微颤抖，胎记泛着微弱的光；苏明远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恍惚；秦月瘫坐在不远处，直播设备还挂在肩上，屏幕闪烁不定。
他们坠入深渊后的记忆断断续续——石棺、黑雾、壁画中的影像扑来……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我们没死？”苏明远低声说，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这里不是井底。”陈默站起身，环顾四周，“也不是地下墓室。”
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镜面空间中。四面八方都是镜子，连地面和天花板也由镜面构成，反射出无数个他们的倒影。但这些倒影并不完全一致——有的动作迟缓，有的眼神空洞，甚至有一个倒影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别看自己的镜像。”陈默立刻开口，“保持视线向前，不要单独行动。”
林小棠点头，但她仍忍不住瞥了一眼最近的镜子。那里面映出的她，脸上挂着不属于她的笑容。
“我看到了……”她声音发颤，“我妹妹……她被绑在镜子后面……”
“什么？”陈默皱眉，“你确定？”
“我确定。”林小棠咬紧牙关，“她被锁住了……就像那些锁链一样。”
“锁链？”秦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们说的是……疗养院里的那种？”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看来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苏明远低声道。
他们开始沿着镜面走廊前行，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中不断回响。每一步踏出，周围的镜像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化。有时是他们的脸扭曲成陌生的模样，有时是某个倒影突然伸手触碰镜面。
“这地方不对劲。”秦月边走边调整设备，“信号还是断断续续，但刚才我接收到一段1987年的音频片段……里面有我的声音。”
“你的声音？”陈默停下脚步，“说什么？”
“念咒。”秦月回忆道，“而且……背景音里还有人在哭。”
“继续播放。”陈默蹲下身，将录音机靠近她的设备，尝试同步记录。
随着音频逐渐清晰，一个女声响起，带着某种仪式般的节奏：
“镜中之人，归于虚无……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
汝名为何？汝愿为何？”
“这不是咒语。”陈默皱眉，“这是召唤仪式的一部分。”
“但问题在于……”林小棠忽然开口，“是谁在问这个问题？又是谁在回答？”
话音刚落，前方的镜面忽然剧烈震动，一道裂缝从中间蔓延开来。裂缝背后，隐约可见一条通道，通向更深处的空间。
“走。”陈默率先迈步，其他人紧随其后。
穿过裂缝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更为诡异的区域。这里的镜面不再只是反射现实，而是映照出某些记忆片段——有些是他们的过往，有些则完全是陌生的画面。
苏明远停在一面镜子前，盯着里面的画面，脸色变得苍白。
“怎么了？”陈默问。
“这里面……是我小时候住过的疗养院。”他说，“但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镜子中，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手腕被铁链束缚，嘴里喃喃自语。而墙上，刻满了名字，每一个都与他们在古宅废墟、地下室、铜牌上见过的符号极为相似。
“这些锁链……”林小棠走近另一面镜子，伸出手轻轻触碰，“它们连接着所有参与过‘百鬼封印’的人。”
她的手掌穿透镜面的一瞬间，锁链剧烈震动，发出沉闷的嗡鸣声。而在锁链末端，隐约能看到几个字母：c.m.
“母亲的名字。”林小棠低声说，“妈妈的首字母是c.m.……她也被困在这里？”
“不止她。”苏明远的声音低沉，“我父亲的名字也在其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不是简单的灵体囚笼。”陈默沉思片刻，“这是一个集体潜意识的投影空间。所有人的执念、恐惧、记忆……都在这里具象化。”
“所以……”秦月看向他，“‘镜中人’到底是什么？”
“它是我们所有人的集合。”陈默答道，“是我们无法面对的部分。”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震颤袭来，整座镜宫开始扭曲变形。镜面中浮现出更多画面——有林小棠妹妹被献祭的过程，有秦月童年遭遇“无脸人”的场景，还有苏明远在疗养院目睹的惨剧。
林小棠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呻吟：“不……不要看了……求你们……不要再让我看到！”
“不能让情绪失控。”陈默一把扶住她，“一旦恐惧占据主导，镜像就会彻底吞噬我们。”
“可我已经……”林小棠的眼泪滑落，“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面镜子缓缓裂开，露出一个通道。通道尽头，是一块漂浮在半空中的古镜，镜面漆黑如墨，似乎能吞噬光线。
“那是……灵魂碎片？”秦月惊呼。
“不。”陈默摇头，“那是源头。”
他们走向通道，每一步都伴随着镜像的剧烈变化。某个倒影中的陈默，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另一个倒影中的苏明远，手里握着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别看。”陈默再次提醒，“专注脚下。”
当他们终于抵达古镜前，镜面缓缓转动，映出一张张面孔——有周怀安，有林教授，还有许多他们从未见过的人。
“这就是二十年前的真相。”苏明远喃喃道。
“也是我们的未来。”林小棠轻声说。
古镜中央，浮现一行字：
“汝名为何？汝愿为何？”
陈默沉默片刻，缓缓伸出左手，掌心贴在镜面上。
镜中，他的倒影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他熟悉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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