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纹丝不动。
陈默的手掌贴在木门表面,指尖触到一道细微的凸起——那是刻在门把手上的一圈纹路,形状扭曲,却与他在镜中所见的符咒轮廓惊人地吻合。
他迅速收回手,从风衣内袋取出录音机,调整频率至之前捕捉到的异常波段,按下播放键。
一段低频声波自扬声器扩散而出,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震颤,在狭长的镜廊中来回震荡。
门框边缘泛起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波纹,仿佛空气被无形的手揉皱。
苏明远立刻察觉到变化,抬脚猛踹门板,木屑飞溅,门缝微张,却随即发出“咔”的一声,像是某种机关重新咬合。
“它在自我修复。”陈默盯着门缝,声音压得极低,“这扇门不是物理结构,是凝固的仪式节点。”
秦月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残骸。她没说话,但眼神始终落在那扇门上——就在刚才那一瞬,她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画面:石室中的男人转过头,目光穿透镜面,直直望向她。
林小棠站在最后,右臂空荡的袖管轻轻晃动。她的胎记仍在灼烧,热度顺着脊椎向上爬升,像有火线在皮下穿行。
她闭了闭眼,试图压制那股不断涌入脑海的影像:红烛、喜帐、一个被盖头遮住面容的女人,坐在高堂之上,手腕上缠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褪色红绳。
“门后不是空间。”她忽然开口,“是时间的断层。”
陈默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多问。他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苏明远退后两步,抡起枪柄砸向门锁。金属撞击声在镜面间反复折射,形成诡异的回响。
第三下砸落时,锁芯终于崩裂,门缓缓向内开启,一股陈年香灰混着脂粉的气息扑面而来。
光从门内溢出,昏黄而稳定,像是从无数支红烛中燃起。
他们踏入门内。
喜堂完整如初。
八仙桌整齐排列,桌面铺着猩红绣金的桌布,每张桌上都摆着双碗双筷,碗中米饭堆成尖顶,插着红纸剪成的双喜。
堂中央设着供桌,上摆龙凤花烛、合卺酒杯,还有一面铜镜,镜面朝下扣着,边缘渗出暗褐色的痕迹。
宾客坐在两侧长凳上,身着八十年代服饰,男穿中山装,女着碎花裙,头戴发卡或鸭舌帽。他们背对入口,静默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未曾显现。
“没人回头。”苏明远低声说,手按在腰间空枪套上,“他们在等什么?”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锁定了上首主位——那里坐着一名新娘。
盖头是大红色的,用金线绣着并蒂莲,垂落至肩。她端坐不动,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腕间红绳与林小棠的一模一样。
可当陈默走近两步,那新娘忽然微微侧头。
盖头下,露出一张脸。
是秦月。
她的五官清晰,皮肤苍白,嘴唇涂着艳红的口脂,嘴角向上弯着,却不是笑,而是被强行拉扯出的弧度。
她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门口的秦月,嘴唇微启,无声地说出三个字:
“救救我。”
秦月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蜡油泼洒在地,火焰却未熄灭,反而猛地蹿高,将整个喜堂照得通明。
宾客们的头,同时偏转了十五度。
动作整齐得如同提线木偶。
林小棠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新娘的手。触感冰冷,像握住了冬夜的铁器。她闭眼,催动能力,试图切断这具躯壳与幻境的连接。
刹那间,她看见了。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1987年立春,阴阳客栈,一场本应驱邪的仪式被篡改为献祭。宾客们不是来喝喜酒的,他们是祭品。
新娘不是自愿的,她是被选中的容器。而那面扣着的铜镜,正是封印的锚点——只要镜面不翻,怨念就不会溢出。
但现在,镜面即将被翻转。
周怀安要的不是复活,是逆转封印。
“这不是秦月!”林小棠睁开眼大喊,“这是她的执念投影!有人在用她的记忆喂养这个场景!”
话音未落,新娘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暴涨,漆黑如墨,刺入林小棠掌心。剧痛袭来,她却未松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缺失的右臂正在被某种力量牵引——不是回归,是被吞噬。
喜堂的温度骤降。
宾客们缓缓起身,动作僵硬,齐刷刷转向中央。他们的脸开始剥落,皮肤如纸片般卷曲,露出下面空洞的眼眶和干枯的颅骨。
香烛的火焰由红转青,空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纸,每一张都写着“迎新魂归”。
苏明远拔出战术匕首,挡在林小棠身前。他一刀斩向新娘手腕,刀锋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卷刃,像是砍在了铁铸之上。
“她不是实体!”陈默大吼,“别硬碰!”
他迅速打开录音机,调出刚才在门外记录的声波频段,加大输出功率。机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喜堂内的空气随之震颤。宾客们的动作出现短暂迟滞,火焰摇曳不定。
陈默趁机冲到供桌前,伸手去抓那面铜镜。
指尖刚触到镜框,一股巨力将他掀飞,重重撞在墙上。他滑落在地,喉头一甜,嘴角渗出血丝。他抬手抹去,发现血滴落在地面时,竟凝成小小的符形。
林小棠仍在与新娘角力。她的右手残端开始渗血,皮肤下浮现出与胎记相同的纹路,正缓缓蔓延至肩颈。
她能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全是秦月的声音——直播时的笑声、惊恐的尖叫、深夜独处时的啜泣。
“你们……都在看着我……”她喃喃道,“可没人看见我真正害怕什么……”
她猛地抬头,眼中泛起血丝。
“我知道你是谁。”她对着新娘说,“你是她不敢面对的自己——那个被流量吞噬,被观众消费,被恐惧缠绕的秦月。”
新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盖头下的脸开始扭曲,五官错位,皮肤龟裂,露出更深的黑暗。
林小棠趁机抽出右手,反手按在供桌上。灼伤的残端贴上桌面的瞬间,一道赤色纹路自她掌心蔓延而出,顺着桌腿爬行,直逼铜镜。
“陈默!”她嘶喊,“翻镜!现在!”
陈默咬牙爬起,从内衬口袋摸出一支银簪。簪身细长,顶端雕着一朵闭合的莲,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他从未用过它,只知父亲曾说:“此物不破邪,只破妄。”
他冲向供桌,银簪高举,对准铜镜边缘。
就在他即将刺下的刹那,整个喜堂突然静止。
宾客凝固在转身的姿势,火焰悬停在半空,连滴落的蜡油都停滞不动。
一道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低沉、悠长、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你终于用它了。”那声音说,“可你真的以为,破妄就能见真?”
陈默猛地抬头。
所有宾客的脸,同时转向他。
每一张脸,都是周怀安。
银簪刺入镜框与桌面的缝隙。
铜镜翻转。
镜面朝上。
映出的不是屋顶,不是烛光,不是任何人的脸。
而是无尽的镜面回廊,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在最深处,一扇门缓缓开启。
门缝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掌心向上,仿佛在等待谁踏入。
陈默的银簪还在镜框上,血顺着簪身滑落,在镜面边缘凝成一个倒置的眼睛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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