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穿越者青林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像是彻底报废了。
环顾四周,青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远处的梁柱上盘着金龙浮雕,穿宽袍大袖的人正低眉顺眼地贴墙站着,看服饰像是古装剧里的太监或宫女。
正前方的大殿中央,两个身影正相对而立。
左边那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腰间玉带把微胖的身材勒出明显的弧线,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笑意,正是梁武帝萧衍。
青林在历史纪录片里见过这位皇帝的画像,此刻真人比想象中更有气势,只是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右边站着的僧人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肤色是长期日晒的古铜色,高鼻梁深眼窝,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最特别的是他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井,明明在看着梁武帝,却又像是在凝视更远的地方——这一定就是达摩祖师了。
“达摩大师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梁武帝的声音打破了青林的思绪,他说话时带着南方口音,语速不快,每个字都透着帝王的威仪,还带了个翻译,“朕早已听闻西域有高僧将至,特命人清扫驿馆,备下素斋,大师可还住得习惯?”
达摩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带着异域口音:“多谢陛下厚爱,出家人随处可安身。”
“大师过谦了。”萧衍抬手抚了抚胡须,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朕自登基以来,常怀慈悲之心。
你看这建康城内,朕亲手敕建的佛寺就有十二座,度化的僧人更是数以万计。去年朕还下令,将建康周围的良田千亩布施给同泰寺,大师觉得,这等功德如何?”
青林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历史上最着名的鸡同鸭讲现场。他缩了缩脖子,往柱子后面又退了退,生怕被这两位大佬发现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达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陛下所做,皆是人天小果,如影随形,虽有善因,终非功德。”
“哦?”萧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里带上了探究,“大师此言差矣。朕建寺供佛,让万民有向善之地;度化僧人,使佛法得以传承,这难道不是大功德吗?前几日,朕还亲自到同泰寺舍身,与众僧同吃同住,体验修行之乐,朝野上下无不称颂朕的虔诚,难道这也不算功德?”
青林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位皇帝是把功德当成政绩来刷了吧?建寺庙就像盖办公楼,度僧人好比搞人才引进,连舍身都带着作秀的嫌疑。
“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达摩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执着于外物,以有为求无为,如同缘木求鱼。”
萧衍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他大概从没被人这么直接地否定过,尤其是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上。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连旁边侍立的太监都屏住了呼吸,青林甚至能听到香炉里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
“照大师这么说,朕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白费了?”萧衍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非也。”达摩缓缓摇头,“陛下所为,虽能得福报,却不能明心见性。譬如有人筑高楼,陛下只在添砖加瓦,却不知地基何在。”
青林看得暗暗着急。达摩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就不能委婉点吗?没听说过伴君如伴虎啊?他悄悄打量萧衍,发现这位皇帝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扣,这在纪录片里是他即将动怒的征兆。
果然,萧衍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朕再问大师,什么是圣谛第一义?”
达摩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廓然无圣。”
“那朕面前的是谁?”萧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的意味。
“不认识。”达摩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冷漠。
青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位达摩大师,简直是聊天界的泥石流啊!哪有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他偷偷抬眼,看到萧衍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龙袍的袖子都在微微颤抖。
“好一个‘不认识’!”萧衍冷笑一声,转身踱了几步,“大师远道而来,想必旅途劳顿,先回驿馆歇息吧。朕改日再与大师论法。”说罢,不等达摩回应,便拂袖而去。
太监们面面相觑,赶紧跟了上去,偌大的大殿里只剩下达摩和青林两个人。
青林刚想松口气,突然听到达摩开口了:“施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青林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明明藏得好好的,怎么会被发现?难道这位高僧真有天眼通?他硬着头皮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大师好,我就是路过,不小心……走错地方了。”
达摩那双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牛仔裤和运动鞋上停留了片刻,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施主的穿着,倒是奇特。来自何方?”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青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空穿越这种高科技,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过来的吧?
达摩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点头:“原来是来自未来的施主。刚才陛下与贫僧的对话,施主都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青林赶紧点头,“大师,恕我直言,您刚才说话也太直接了吧?那位可是皇帝啊,您就不能顺着他点?”
达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佛法如灯,越拨越明。若是为了迎合而歪曲真理,与欺瞒何异?陛下虽有向佛之心,却执着于相,若不点醒,反倒是害了他。”
“可他明显听不进去啊。”青林摊摊手,“我看他那表情,估计心里把您骂了八百遍了。”
“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达摩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宫墙,“他听与不听,是他的缘法;我说与不说,是我的本分。”
青林看着达摩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位高僧不像史书里写的那么不近人情。他虽然说话直接,心里却藏着一份通透。
“对了大师,”青林突然想起一件事,“历史上说您十月十九号就离开金陵了,是因为和皇帝聊得不投机吗?”
达摩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施主连这个都知道?”
“呃……我从书上看到的。”青林赶紧找补。
达摩沉吟片刻:“因缘聚合,自有定数。贫僧此来东土,是为传法,而非与帝王论道。金陵虽好,却非佛法生根之地。”他顿了顿,看向青林,“施主既来自未来,可知贫僧之后的去处?”
“知道啊!”青林来了精神,“您之后去了北魏,在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后来还收了慧可大师当徒弟,开创了中国禅宗,您就是禅宗初祖啊!”
达摩的眼中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面壁九年吗?看来贫僧还有一段清修的日子要过。”
“可不是嘛,”青林越说越起劲,“您那‘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主张,影响了好多代人呢!后来还有人写了首诗说您‘一苇渡江’,特别厉害!”
“一苇渡江?”达摩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施主的未来,倒是有趣。”
就在这时,青林突然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滴。他赶紧抓住旁边的柱子:“怎么回事……”
“施主的缘法,怕是尽了。”达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空流转,自有其序,施主该回去了。”
“大师!”青林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空气,“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达摩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见与不见,唯心而已。”
强光闪过,青林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粒子对撞机发出嗡嗡的低鸣,屏幕上跳动着杂乱的数据流。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现在的日期——正是他开始实验的那天。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青林挣扎着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粒小小的菩提子,表面光滑,带着温润的光泽,像是被人常年摩挲过。
他拿起菩提子,放在阳光下端详。阳光透过菩提子,在桌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极了达摩面壁时的剪影。
青林突然笑了。不管那是梦还是真实的时空穿越,他都有幸见证了一段历史,听到了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梁武帝执着于有形的功德,达摩追求无形的本心,这两种思维的碰撞,不正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吗?
他打开电脑,开始记录下刚才的经历。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们会从他的笔记里,读到一个关于时空旅行者、南朝皇帝和禅宗祖师的奇妙故事。
而那粒菩提子,则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成为了连接两个时空的秘密信物。
窗外的阳光正好,青林伸了个懒腰。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有些相遇,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看待世界的方式。
就像达摩说的,见与不见,唯心而已。
而他,已经见过了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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