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花架下短暂的对视后,柳云羞心中便像是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难以彻底平静。她自知身份悬殊,心思也隐秘,不敢多有表露,只是待在家中,对着琴谱或书卷时,偶尔会有些走神,眼前浮现那抹玄色身影和那双冷冽却深邃的眼眸。
又过了两三日,柳云羞正坐在自家花园的秋千上看书,贴身丫鬟匆匆走来,递上一份帖子,是苏望宁邀她过府一叙。柳云羞心中微动,立刻应下,精心挑选了一支素雅的珍珠步摇簪上,便乘马车前往苏府。
到了苏望宁所居的院落,却发现不止林微露在,连尔生百年也在座,正与苏望宁对弈。而墨瞳,依旧如往常般,静立在书房外的回廊下,仿佛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
柳云羞压下心中的一丝悸动,上前与众人见礼。
“云羞来了,快坐。”苏望宁笑着招呼她,示意侍女看茶。
林微露拉着柳云羞在身边坐下,低声道:“正说着你呢,前日我得了一幅古画,似是前朝名家真迹,却有些拿不准,想起柳伯父精于此道,本想邀你过来一同鉴赏,恰巧阿宁也找你。”
柳云羞这才注意到旁边桌案上摊开着一幅画卷,她自幼受父亲熏陶,于书画鉴赏上也颇有见地,便点头应道:“微露姐姐信得过,我自当尽力。”她起身走到画案前,仔细端详起来。
尔生百年与苏望宁也暂停了对弈,走过来一同观看。一时间,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画作上,讨论着笔法、墨色与印章。
柳云羞看得专注,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边缘,感受其质感,又凑近细看一处晕染的墨迹,秀眉微蹙,沉吟道:“此画意境高远,笔力也遒劲,只是这处山石的皴法,似乎与那位名家晚期的习惯略有不同,还有这方收藏印,印泥颜色似乎过于鲜亮了些……”
她分析得入神,并未留意到,原本立在回廊下的墨瞳,不知何时,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听着她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言论,与那日宴会上的柔婉羞涩,以及花架下的慌乱窘迫,又有所不同。此刻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属于她自己的、知性与沉静的光芒。
许是柳云羞为了看清画作细节,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恰好踩到一颗不知从何处滚落的小石子,身子猛地一歪,低呼一声,眼看就要向旁边倒去。
事发突然,苏望宁和林微露离得稍远,尔生百年虽近,但并未动作。
就在柳云羞以为自己要狼狈摔倒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快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臂,帮她稳住了身形。
柳云羞惊魂未定,抬头望去,恰好撞入墨瞳近在咫尺的眼眸中。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夏衣传来温热的触感,与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扶稳她后,便立刻松开了手,退开一步,恢复了那副疏离的姿态,仿佛刚才出手相助的并非是他。
“多……多谢墨瞳大人。”柳云羞脸颊绯红,心跳如擂鼓,低声道谢。
墨瞳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目光便再次移开,看向了尔生百年,像是在无声禀报刚才的意外已处理完毕。
苏望宁和林微露这才围过来,关切地问:“云羞,没事吧?”
“没事,只是不小心绊了一下。”柳云羞摇摇头,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余光却忍不住瞥向那道再次退回阴影中的玄色身影。他出手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份沉稳与克制,也让她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众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画作上。但柳云羞的心,却再也无法完全平静。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回廊方向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了一些,虽然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彻底的漠然。
尔生百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执起一枚棋子,在指尖摩挲,对苏望宁传音入密道:「看来,你这好友,倒有几分胆色和见识。」能让墨瞳那万年冰山主动出手(尽管是职责所在)并且多看一眼的人,可不多见。
苏望宁唇角微弯,落下一子,回道:「云羞性子外柔内刚,心思细腻,确是与众不同。」她心中暗忖,或许这看似不可能的缘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只是墨瞳身份特殊,心性更是难以揣度,前路如何,还远未可知。
这一次短暂的接触,如同在两人之间牵起了一根无形的丝线,虽细若游丝,却真实地连接了彼此的世界。未来的风会将这根线吹向何方,无人知晓,但种子已然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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