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水镜寻踪
巷口的阴影仿佛有生命般，将沈知白的身形与气息彻底吞没。她像一尊石像，与斑驳的墙面、潮湿的空气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冷静的光泽，紧盯着忘川茶馆那扇不起眼的后门。
“吱呀——”
门被推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前面是个穿着油腻厨师服的矮壮汉子，边走边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汗，眼神闪烁，带着底层混混特有的警惕与油滑。后面跟着的则是个干瘦男子，套着件不合身的旧西装，面色阴沉，眼神像耗子一样四处逡巡，正是刚才在杂物间外抱怨的那个声音。
矮壮汉子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袋口收紧，但沈知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留下追踪印记的那个黑色小香炉，就在里面。
“妈的，真晦气！”矮壮汉子低声咒骂，“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上头一句话就说扔就扔。”
干瘦男子瞪了他一眼：“少废话！黑牙没了，说明对方是硬茬子！老大让处理干净，你就乖乖照做！想惹祸上身吗？”
“知道了，鼠哥。”矮壮汉子缩了缩脖子，显然对“鼠哥”有些畏惧。“那……扔哪儿？老规矩，护城河？”
“嗯，扔远点，沉底。”鼠哥点点头，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分开走，老地方碰头。”
两人在巷口分开，矮壮汉子拎着塑料袋，朝着与繁华街区相反的、更加破败的旧城区方向走去。鼠哥则转身钻进了另一条小巷，很快消失。
沈知白毫不犹豫，身形如轻烟般飘出，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拎着香炉的矮壮汉子。放长线，钓大鱼，现在，鱼饵（香炉）已经动了起来。
矮壮汉子显然没什么反跟踪意识，一路骂骂咧咧，穿行在迷宫般的旧城巷弄里。他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段荒废的河堤旁。这里杂草丛生，堆满了建筑垃圾，远处才能看到新修葺的滨河公园，人迹罕至。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便用力将黑色塑料袋朝着浑浊的河中心扔去。
塑料袋划出一道抛物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些许水花，很快沉了下去。
矮壮汉子似乎松了口气，又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快步离开。
沈知白没有去管他，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沉入河底的香炉上。追踪印记清晰地传来感应，香炉正躺在河底的淤泥中。
现在不是打捞的时候，容易暴露。但这个香炉，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线索。她需要知道，这两个小喽啰口中的“老地方”是哪里，他们的“老大”又是谁。
她需要更高效的追踪方式。
沈知白迅速离开河堤，找了个更隐蔽的废弃房屋角落。她从帆布包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盆，又拿出一瓶密封的清水。这是“无根水”（未落地的雨水），施法的良导体。
她将无根水倒入铜盆，水面平静如镜。然后，她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入水中。血珠入水不化，反而像一颗红宝石般沉入盆底。
沈知白双手掐诀，指尖泛起灵光，凌空对着水面虚画。口中低诵玄奥咒文：
“玄水为镜，血契为引，万里追踪，现汝形踪！”
咒文落下，盆底那滴血珠骤然散发出微光，平静的水面开始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影像逐渐清晰——并非香炉所在河底的景象，而是两个正在移动的、模糊的人形光点！
水镜寻踪术！
以自身精血为引，借助于追踪印记的感应，直接在水镜中显现被标记物体周围特定范围内的生命气息动向！此法消耗颇大，但胜在隐蔽且范围广。
水镜中，代表矮壮汉子的那个光点正在快速移动，而另一个稍弱的光点（鼠哥）也从另一个方向朝着某个区域汇合。最终，两个光点停留在旧城区边缘、靠近废弃工业园的一个位置，不再移动。
那里就是他们的“老地方”！
沈知白记下方位，正准备撤去法术，水镜中的影像却突然发生了异变！
就在两个光点汇合处附近，第三个光点毫无征兆地亮起！这个光点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其蕴含的能量波动远非矮壮汉子和鼠哥可比，充满了阴冷、混乱与强大的压迫感！
是那个“老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暗红光点出现后，矮壮汉子和鼠哥的光点明显瑟缩了一下，似乎充满了恐惧。三个光点聚集在一起，短暂停留后，开始一起移动，方向……赫然是朝着沈知白刚才离开的忘川茶馆！
他们回去了？而且多了一个强大的存在？
是因为“猎犬”黑牙的死亡，引起了上层的警觉，所以派来了更强的人？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次集结，有新的行动？
沈知白心中一凛。情况有变。对方不仅没有因为损失一条“猎犬”而收敛，反而可能加强了茶馆的守备，或者正在策划新的动作。
她立刻撤去水镜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连续施展雷法、追踪印记和水镜术，对她的灵力消耗不小。
但此刻不是休息的时候。对方动向明确，目标很可能还是与那个香炉、或者说与“标记”有关的事物。而目前最明确的“标记”，除了沉河的香炉，就是她这个刚刚端掉了他们“猎犬”的人！
她很可能已经从猎人，变成了被反向锁定的目标。
沈知白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离开了废弃房屋。她没有直接回公寓，那太危险。也没有再去忘川茶馆硬闯，敌情不明，实力可能悬殊。
她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恢复灵力，同时理清思路。并且，需要将情况告知林小夏，让她也有所防备。
她拿出那个老旧的手机，快速给林小夏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情况有变。对方据点（忘川茶馆）出现高能量反应，疑似核心成员。我已暴露可能增大。你及同事务必谨慎，近期避免夜间单独行动，尤其远离城西旧工业园一带。保持静默，等我联系。
信息发出后，沈知白抬头看向城市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夜色下的都市，看似平静，却已暗流汹涌。
猎犬的死亡，不仅没有吓退狼群，反而引来了更危险的猎食者。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她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更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剑”。玄阴剑虽利，但面对可能出现的更强敌人，或许还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她想起了老道士临终前，除了那封信，还偷偷塞给她的一枚非金非铁、刻着云纹的古老令牌。老道士当时气息微弱，只说了一句：
“若遇……不可力敌之邪祟……可持此令……往‘鬼市’……寻‘白婆婆’……”
鬼市，白婆婆……
或许，是时候去会一会这座城市阴影下的另一个世界了。
（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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