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盯着手机上的消息,手指在键盘上顿了片刻,随即转身朝码头奔去。风从背后推来,渔船仍停靠在岸边,缆绳尚未解开。他纵身跃上船,启动引擎,船头破开水面,朝着北湾疾驰而去。
海面微微起伏,天边的乌云越压越低。他打开工具箱,取出一套崭新的黑色潜水服——那是前几天签到获得的,标签还贴着。一边换装,一边瞥了眼手表,时间所剩无几。
刚套上脚蹼,耳中忽然响起系统提示:“警告:下潜深度不足,能力将被收回。”
他咬紧呼吸管,检查氧气瓶压力。手腕上的手环亮起绿灯,显示身体状态正常。可那种感觉依旧古怪,仿佛有人往他脑子里灌了冰水,然后低声命令:你必须往下。
船速渐缓,终于抵达浮标位置。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海中。
下潜比预想中艰难。每下降十米,耳膜就像被针扎一下。到了五十米深处,水流开始旋转,将他向左侧推去。他调整姿态,用手臂划水稳住方向。
一百米。
光线几乎消失殆尽。头顶只剩下一抹灰白,如同隔着浓雾望向太阳。他开启头灯,光束仅能照亮几米,便被黑暗彻底吞噬。
手环轻轻震动,弹出提示:氮醉风险上升,请控制呼吸节奏。
他放缓呼吸,一拍一拍地吐气。视线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前方。那是一个庞然大物,半埋在沙中,露出金属外壳的一角。
靠近后才确认,竟是一座设施。管道纵横交错,连接着数个圆柱形罐体,表面覆满贝壳。一台机器正在运转,发出低频震动,直透骨髓。
这是铀矿提炼设备。
他取出相机,贴近管道接口处连拍几张。焊缝粗糙不齐,显然是临时拼装而成。他又用声呐仪扫描整体结构,数据自动存入存储卡。
突然,右侧传来异响。一块岩石移开,机械臂缓缓伸出,前端带着灯光与摄像头。它缓缓转动半圈,光束扫过他刚才停留的位置。
他紧贴墙壁屏息不动,直到那装置转开,才悄然向主控区移动。门缝里透出红光,应是数据接口。他迅速插入存储卡,复制了内部日志。
三小时过去,氧气仅剩百分之四十。他靠墙稍作喘息,手环再次震动:建议缩短作业时间,减压病风险升高。
他摇头,继续前行。还差最后一样证据——运输路线图。只要找到中控屏幕,就能调取出来。
拐过弯道时,地面骤然震颤。三台机械臂从岩缝中钻出,呈三角之势围拢而来。动作整齐划一,显然由远程操控。
他后退几步,背抵石壁。第一台机械臂挥钳猛砸,他侧身闪避,脚蹼踢中第二台的关节。那装置略一停滞,第三台已逼近眼前,钳口直指他的氧气瓶。
他伸手摸向腰间,撕下磁力炸弹的保护膜,反手贴在最近一台机械臂的轴心。按下遥控按钮,爆炸瞬间撼动海水。
火花一闪即灭。被炸毁的机械臂瘫倒在海底,另两台也停止运作,传感器受电磁干扰失灵。
他抓住时机,推开挡路的残骸,迅速上浮。
越往上,压力越小,但身体却逐渐僵硬,指尖发麻。手环报警声断续响起:“体内气体积聚,必须进行减压。”
他知道不能直接浮出水面,中途需多次停留,让溶解的氮气缓慢释放。可此刻已顾不得那么多。
六十米处停下,停留五分钟,心跳剧烈。四十米再停,腿部开始抽筋。他咬牙坚持,不敢加快速度。
三十米时,头顶终于透出微光。绿色的光芒自水面洒落,宛如撒下一把荧光粉末。
他解下救生信标,按下发送钮。橙色染料喷涌而出,在海水中扩散成一片醒目的亮斑。
远处传来马达声。
周大海的船破浪而至,船头站着洪叔,手中提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陈岸拼尽全力划水,终于够到船边。周大海俯身将他一把拽上甲板。
“你还活着?”周大海抹了把脸上的水,“雷达显示你沉了半小时,我以为你没命了。”
陈岸躺在甲板上喘息,嘴唇发紫。他抬起手,将存储卡递给周大海。
“拿好。”他说。
洪叔走过来蹲下,查看他手腕上的淤青。“百米以下不是人待的地方,”他说,“你下去干什么?”
陈岸闭眼两秒,睁眼望向远方。“找他们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他说,“铀矿提炼点就在下面。不止一台设备,至少还能运行三个月。”
周大海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
“报不了。”陈岸坐起身,从防水袋中取出声呐仪,“信号被屏蔽了,发不出去。只能等海警巡逻艇靠近时再传。”
洪叔沉默片刻,将手中的铁盒放在甲板上。“这是我昨晚从冷库最里面找到的,”他说,“三十年前失踪渔船的黑匣子。我一直留着,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陈岸凝视盒子几秒,伸手打开。芯片尚存,接口老旧,但可读取。
“接我电脑。”他说。
周大海立刻去搬设备箱。洪叔站在船尾望着远处,眉头未展。
陈岸插上数据线,屏幕亮起。进度条缓缓推进,文件逐一加载。
第一条录音跳出:
“...燃料舱泄漏,辐射超标。我们回不去,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声音断续,背景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呻吟。
第二条是手写日志的扫描件,日期为1953年7月18日。内容写道:“发现海底矿脉,采样带回。上级要求保密处理。”
陈岸一条条翻阅,忽然停住。
一张照片浮现:几名工人站在码头,身后是满载金属桶的货车。其中一人身穿西装,胸前别着徽章。
他放大那张面孔。
是陈天豪的父亲。
“原来不是他第一个干的。”陈岸低声说,“是他全家。”
周大海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下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的出口?万一他们有备用通道?”
“有。”陈岸关闭电脑,“东侧岩层有个暗道,通向外海。我没进去,怕触发机关。”
洪叔开口:“那就不能再等了。今晚必须行动。再拖下去,他们会把所有痕迹清除干净。”
陈岸点头,站起身走向船边。海风吹干了他的头发,皮肤仍隐隐作痛,像是被细针反复刺过。
他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亮悄然显露。
“通知附近渔船。”他说,“让他们分散守住外湾航道。我们守主入口。”
周大海应了一声,转身去取对讲机。
洪叔将黑匣子重新封好,递给陈岸。“这个你拿着。”他说,“到时候,得有人知道真相是从哪里开始的。”
陈岸接过盒子,放进防水包。
远处海面泛起涟漪,一艘快艇自西边疾驰而来,速度快,未开灯。
他眯起眼睛。
“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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