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一声凄厉的“走水了”划破将军府上空的沉寂,浓烟如墨,直冲云霄。
火势起于府中最森严的库房,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梁柱,发出骇人的噼啪爆裂声。
家丁们提着水桶奔走呼号,场面乱作一团,可那火却像是被浇了油,越烧越旺,仿佛要将整个天际都烧出个窟窿。
李崇山将军一身甲胄未卸,满面烟灰,双目赤红地指挥着救火。
他脸上交织着痛心与震怒,仿佛被烧掉的不仅是库房,更是他半生的心血与荣耀。
大火被扑灭时,晨曦已染红了东方的天。
库房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一名校尉在清点损失时,铁锹刨掘间,发出“哐当”一声金属闷响。
“将军!这……这是什么!”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在烧得最彻底的废墟深处,赫然露出一只被熏得漆黑的木箱一角。
随着废墟被层层扒开,一只又一只同样的木箱被挖了出来,足足有数十箱之多。
当一只箱子被撬开,里面整齐码放的,竟是闪烁着森冷寒光的弩机!
更让人心胆俱裂的是,每一架弩机的机臂上,都清晰地烙印着四个篆字——定王府监造。
“违禁军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私造军械,形同谋逆!
李崇山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巨锤砸中了胸口,他踉跄着上前,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滔天的震怒与悲愤。
他猛地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地吼道:“来人!备笔墨!八百里加急,奏禀圣上!定王顾昭珩,私运军械至边关大营,意图勾结外敌,其心可诛!”
一封蘸着血泪的密报,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消息传回京城,宛如平地惊雷,满朝文武为之失声。
定王顾昭珩,竟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人不信。
龙椅上的天子震怒,一道圣旨连夜下达,言辞冷厉如冰:着即刻暂停定王顾昭珩一切职权,禁足府中,待彻查之后,再行发落。
定王府内,苏晚棠素手捻着一枚铜钱,听完白无尘带回来的消息,清丽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唯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栽赃,而且是如此拙劣又有效的栽赃。
以顾昭珩的智谋与谨慎,绝不可能留下“定王府监造”这样愚蠢的把柄。
“此局,破绽不在军械,而在人心。”她轻声自语,眸光落在桌案上几件看似毫不相干的物事上——昨日从刺客身上得来的残破令牌、一缕极细的黑丝,以及那支能吹出诡异音律的骨笛。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三样东西上轻轻划过,随即抓起三枚铜钱,掌心一合,心中默念法诀,手腕翻转间,铜钱叮叮当当地落在卦盘之上。
并非卜算未来,而是以卦逆行,推演根源!
第一枚铜钱,落定。
第二枚,旋转。
第三枚,骤然弹起,竟是接连跳转,最终与前两枚铜钱齐齐指向了同一个方位——坎位!
坎为水,为险,亦为极阴之地。
三枚铜钱,三项线索,竟同时指向极阴之象!
苏晚棠的瞳孔骤然一缩,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阴气如此之重,并非来自人间……是地底!”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那些东西,是从地窖里运出来的!李崇山烧掉的库房只是幌子,真正的军械,根本就不在那里,而在将军府的地底!”
夜色如墨,苏晚棠与白无尘如两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将军府后园。
避开重重巡逻的护卫,苏晚棠凭借着对阴气的敏锐感知,最终在一片荒废的假山后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一口看似早已废弃的枯井,井口长满了青苔,但井沿的石砖上,却有几道极其新鲜的拖拽划痕。
苏晚棠俯身细听,一股阴冷的风从井下吹来,隐约间,竟能听到极深处传来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哗啦”声响。
就是这里!
正当她们准备行动,一道黑影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落在她们身后。
白无尘瞬间警觉,反手一剑刺出,却被来人两指轻松夹住。
“是我。”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昭珩一身夜行衣,摘下面罩,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锐利如鹰。
他显然也查到了这里。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信任与默契已尽在其中。
“我带人下去,你在上面接应。”顾昭珩语气不容置疑,身后数名亲卫悄然现身。
绳索垂下,顾昭珩亲自带队,如灵猿般滑入深井。
井下别有洞天,竟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阴冷地道。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朽的气味,深入百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巨大的地底密室赫然出现,里面堆满了与库房废墟中一模一样的弩机箱,数量远超之前。
而密室中央,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十余具穿着大周制式铠甲的铁人整齐排列,如同蓄势待发的军队。
它们并非死物,每一具铠甲的胸前,都缠绕着无数细若蛛丝的黑线,所有黑线的另一端,全部汇集到密室尽头的一面巨大的青铜古镜之上。
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正背对他们,站在镜前,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出诡异的法印。
那青铜镜的镜面之上,没有映出他的倒影,反而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仿佛囚禁了万千恶鬼。
正是秦策!
他似乎早已察觉到了入侵者的到来,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微笑:“定王殿下,苏姑娘,你们……不该来碰这面‘魂引镜’。”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拍镜面!
“嗡——”
一声刺耳的嗡鸣响彻地穴,连接着所有铠甲的黑丝瞬间绷直,闪烁起不祥的红光。
那十余具冰冷的铠甲,头盔的缝隙中,竟同时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芒,然后,它们整齐划一地转过头,“看”向顾昭珩等人,僵硬地抬起了手中的兵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破空而来,快如闪电!
“当!”
一声清脆的巨响,一枚沾染了鲜红鸡血的铜钱,被苏晚棠用巧劲甩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青铜镜的正中央。
镜面瞬间龟裂,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蛛网般的裂痕飞速蔓延。
那些连接着铠甲的黑丝,像是被无形之火烧灼,“嗤嗤”作响,纷纷断裂!
“喀啦啦……”
所有站起的铠甲瞬间失去了支撑,红光熄灭,瘫倒在地,变回了一堆死气沉沉的废铁。
就在镜面破碎的那一刹那,苏晚棠眼尖,在崩裂的缝隙中,瞥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那人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龙纹玄袍,赫然竟是赵王本人!
他似乎正在皇宫的某处,与秦策同步施法!
“噗——”秦策遭法术反噬,喷出一大口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顾昭珩早已欺身而上,不等他反应,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冰冷的剑锋死死抵住他的喉咙,杀气凛然:“说,谁派你来的?”
秦策喉间咯血,却发出一阵癫狂的狞笑:“呵呵……你以为……李崇山才是主谋?他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呵……真正想要你们死的,是上面那位……他,才是真正的‘养鬼人’!”
“撤!”顾昭珩不再废话,一掌劈晕秦策。
撤离途中,白无尘按照苏晚棠的示意,从秦策怀中搜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函。
火漆印的图案并非寻常纹样,而是一团翻滚的黑雾,正是赵王府的特制“黑雾纹”。
信纸展开,上面寥寥数行字,却看得人心惊肉跳:
“将军事毕即除。苏氏女务必生擒,冥婚契成,则黄泉门启。”
苏晚棠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苏氏女”三个字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指尖控制不住地发凉。
他们要抓她,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完成一场所谓的“冥婚”,去开启什么“黄泉门”!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深处的皇宫太庙,终年不见天日的大殿内,三盏幽幽燃烧的长明灯,其中一盏的火苗挣扎了几下,骤然熄灭。
紧接着,旁边第四盏从未亮过的石灯,灯芯之上,“轰”的一声,竟凭空燃起一簇惨绿色的火焰。
守庙的老太监浑身剧颤,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扑到一本厚重的记事簿前,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写下:“景佑三十七年秋,四灯同燃,血祭将启……陛下,您的龙气……快撑不住了。”
风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了整座京城。
顾昭珩被禁足,将军府的“罪证”传遍大街小巷,边关军心浮动,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疯狂涌动。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朝堂之上将掀起一场针对定王府的血雨腥风。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场风暴的第一个祭品,却并非指向远在京城的定王,而是直指那座刚刚立下“大功”的将军府。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之中,浑然不知一场针对将军府的血色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卦门嫡女:拆卦拆出个禁欲王爷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