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寒风刮过荒芜的山岭,卷起枯叶,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两道矫健的人影牵着驮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废弃银矿的洞口。苏晚棠和顾昭珩根据卦象推出这里便是李崇山私藏军械之地。
苏晚棠一袭利落的夜行衣,清冷的月光映照着她沉静的面庞,而身旁的顾昭珩则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眼前的一幕,让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
本该戒备森严的矿洞口,此刻竟是死寂一片,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块刻着“官府禁地”的石碑断成两截,倒在杂草丛中,青苔几乎爬满了断口,仿佛早已被世人遗忘。
顾昭珩抬手,一个沉稳的动作止住了苏晚棠的脚步。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审视着地面凌乱的痕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脚印只进不出——有人清过场。”
话音未落,两人身后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窸窣”声,像是有人用尽力气在拖拽一麻袋沉重的尸骨,在枯叶与砂石上摩擦,一步,又一步,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靠近。
顾昭珩瞬间转身,手已按在腰间软剑之上,目光如电,射向那片黑暗。
苏晚棠却拉住了他,眼神示意矿洞之内。
“装神弄鬼,先进去。”
二人不再迟疑,举着火把踏入了深不见底的矿道。
墨汁般的黑暗吞噬了火光,阴冷的潮气扑面而来,唯有脚步声在狭长的通道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通道笔直向前,似乎没有尽头。
然而,在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后,火光照亮的前方岩壁上,赫然出现了两行崭新的蹄印和一小撮刚熄灭的火灰。
是他们自己留下的!
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绕回了原地!
顾昭珩脸色一沉,正欲探查,苏晚棠却猛然抬手,眼中精光一闪:“这不是迷路,这是‘九曲回魂阵’!有人用魅术强行扭转了此地的地脉走向!”
寻常人陷入此阵,只会不断兜圈,最终力竭而亡,成为阵法的养料。
但她苏晚棠,身负金莲命格,天生对天地气机敏感异常。
她缓缓闭上双眼,纤长的手指如抚琴般轻轻触碰着冰冷潮湿的地面。
刹那间,金莲命格的力量如无形的溪流,顺着她的指尖渗入大地深处。
无数驳杂的气息涌入她的感知,腐烂的,阴冷的,死寂的……她摒除一切干扰,神识不断下沉,终于,在一片混沌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岁月磨平的铁锈腥气。
这气息,来自三年前。
那是无数军械的车轮碾过泥土,金属与湿气常年累月反应后,才深深烙印进地脉的独特痕迹!
苏晚棠猛地睁开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清脆而决绝:“往东偏七步,敲第三块青石。”
顾昭珩对她有着全然的信任,闻言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便精准地找到了位置,屈指在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青石上叩了三下。
只听“咔嚓”一声机括脆响,那块厚重的石板竟无声无息地向内翻转,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
一股浓重的腐木与金属锈蚀的气味混杂着恶臭,如恶鬼的吐息般扑面而来。
“我先下。”顾昭珩不容分说,从行囊中取出一支精钢飞爪,手腕一抖,飞爪便如毒蛇出洞,死死咬住对面的岩壁。
他拉了拉绳索,确认稳固后,身形敏捷地垂绳而下,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后,洞底传来他沉稳的声音:“安全。”
苏晚棠这才顺着绳索滑下。
洞底比上方要宽敞许多,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铁链和破碎的陶片,空气中的腐臭味更浓,显然这里曾经囚禁过什么人。
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片残破纸张吸引,拾起来借着火光一看,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字:“甲字库丙戌批”。
这正是三年前,将军府失联的那批军械的编号!
她心头一跳,正欲将残纸收入怀中,头顶上方却骤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块千斤巨石轰然落下,严丝合缝地堵死了他们下来的洞口。
退路,被断了!
是刚才门口的守卫阿九,他启动了陷阱!
黑暗瞬间笼罩了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顾昭珩第一时间将苏晚棠护在身后,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就在这死寂的黑暗中,一个微弱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嘶哑声音,从角落里响起:“别……别烧我……我没完成……”
苏晚棠心头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焦黑的人形轮廓,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从地上缓缓爬起,它的四肢僵硬,双臂不自然地伸展着。
那不是人,而是一具纸人!
她迅速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桃木铃,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摇了三下。
“叮铃……叮铃……叮铃……”清越的铃声在洞中回荡,带着安抚魂魄的力量。
那焦黑纸人似乎被铃声吸引,竟一步步挪了过来。
借着顾昭珩火折子复燃的微光,苏晚棠终于看清,这纸人胸腹的位置,竟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黄杨木符牌,上面用血刻着一个狰狞的“赵”字!
《九幽摄魂录》中的“傀心咒”!
以生魂炼入纸人,用宿主的执念驱使其行动,歹毒至极!
“你是谁?”苏晚棠压低声音,用上了引魂之语。
纸人空洞的眼眶似乎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声带在艰难地震动。
它颤抖了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两个模糊的音节:“吴……三……”
话音刚落,那具纸人便“噗”的一声,自内而外燃起一团幽蓝的火焰,瞬间化作一捧飞灰,连同那枚“赵”字符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晚棠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吴三,三年前失踪的军械库管事!
她瞬间顿悟:“这不是守卫,这是被赵王的人抓住后,炼成活祭的军械管事!”
用他的执念来看守这批军械,好狠的手段!
顾昭珩的眼中也燃起怒火,但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他们必须找到真正的军械库。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朱砂倒入掌心,混上自己的唾液,迅速在眼尾处抹开,口中默念法诀。
“溯影瞳,开!”
刹那间,她眼中的世界褪去了色彩,化作一片灰白,唯有残留的执念与血气,会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她扫视着四周的岩壁,终于,在东南方向的一处石壁上,看到了几道早已风化、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血手印!
那是吴三在死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的指引!
“这边!”
二人沿着血印的指向,在岩壁上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了一处活动的石块。
合力推开后,一条更加狭窄的暗道出现在眼前。
顺着暗道深入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间巨大的封闭石室赫然在目。
石室内,寒气逼人。
一箱箱未曾登记在册的强弩,一捆捆闪着寒光的箭簇,还有数十个半人高的火油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角落,如同一支沉默的军队,散发着死亡与叛逆的气息。
而在石室中央的石案上,竟静静地躺着一封尚未焚毁的密信。
信封的封泥上,烙印着一个繁复而霸道的纹章——螭纹双环,赵王府独有的印记!
顾昭珩快步上前,小心地拆开信封。
信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矿藏既固,可为日后‘移星’之基。”
寥寥数字,却信息惊人。
顾昭珩的眸色瞬间冰冷如铁,他攥紧了信纸,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止是要夺权……还想在这边疆之地,另立一支兵马,行‘移星换斗’之举!”
这已不是谋逆,而是要裂土分疆,自立为王!
苏晚棠的目光落在信纸上,那“移星”二字,似乎蕴含着某种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含义。
她正要伸手接过密信,想从字里行间再找出些许线索。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泛黄的信纸边缘时,这间密不透风的石室里,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
一股极致的、非同寻常的死寂笼罩下来,甚至压过了他们自己的心跳声。
顾昭珩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如弓,他的目光没有看信,而是猛地扫向石室那幽深黑暗的角落,沉声喝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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