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布,把建康府裹得严严实实。府衙外的灯笼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光团在地上晃来晃去,映着陈光邦急得通红的脸,他一路小跑跟着杜充,袍角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尘土,声音里满是哀求:“杜大人!您倒是想想办法啊!金贼十万大军围在城外,咱们建康能守几日?”
杜充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颗颗木珠被汗浸得发亮,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陈光邦,语气里满是不耐:“陈大人慌什么?某这不是要去巡视江防吗?”
“巡视江防有个屁用!” 陈光邦也急了,嗓门陡然拔高,“金贼都在城下了!我已写好奏疏,派心腹偷偷出城送去杭州了,看看圣上能否尽快派兵来援!”
“糊涂!” 杜充气得佛珠 “啪” 地掉在地上,“你把这事上报,咱俩‘失职’的罪名就坐实了!建康背靠长江,金贼没法合围,咱们耗得起,何必惊扰圣上?” 说罢,他弯腰捡起佛珠,拍都不拍灰尘,转身就走。
陈光邦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袖袍一甩,重重跺了跺脚:“你这庸才!当初就不该让你入驻建康!”
杜充脚步没停,冷哼一声,翻上手下牵来的战马,马鞭一扬,“驾” 的一声,带着一队亲兵往城门方向奔去,马蹄声在深夜的街道上回荡,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陈光邦站在原地,风灌进袍角,凉得像冰,心里却堵得发慌。
夜过子时,陈光邦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杜充的敷衍、金贼的逼近,像两块石头压在他心口。他索性起身,准备去如厕,刚推开房门,就见一个守卫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慌什么?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陈光邦本就心烦,见他这模样,更是火大。
守卫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青砖,声音发颤:“回、回大人…… 杜大人他、他出城后就没回来!刚刚有人来报,他带着人往真州方向去了,根本没去巡视江防!”
“什么?” 陈光邦脑子里 “嗡” 的一声,尿意瞬间没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门框才稳住身子,“逼走岳飞,现在又遁逃,杜充这厮…… 唉!怎么什么糟心事都让我赶上!”
“还、还有……” 守卫的声音更低了,头埋得更深,“杜大人走的时候,把从东京来的近万将士也一起带走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得陈光邦浑身发麻。他双腿一软,“噗通” 一声坐到地上,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 —— 他颤抖着声音问:“城、城中还有多少守军?”
“回大人…… 白日跟金贼厮杀折损了三万,岳将军带走三千,杜大人又带走一万…… 现在只剩不足万人的残兵了,还多是伤兵……”
陈光邦闭上眼,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靠在门框上,望着漆黑的夜空,只觉得天旋地转。
次日清晨,晨雾裹着淡淡的血腥味,飘在江南的田野上。岳飞带着将士们刚起身,就决定先去探探建康的情况。于是,他带了张宪、王贵,还有上百轻骑,趁着晨雾往建康方向摸去。
没走多远,就见远处的建康城头冒出黑烟,金兵的 “女真” 大旗在雾中若隐若现,隐约能听见金人的呐喊声 —— 他们又开始攻城了。
“怎么办?” 张宪勒住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咱们人少,没法硬拼。”
王贵也急道:“金贼人多势众,要是真发动强攻,建康撑不了多久!不如咱们先去求援,找韩大帅或者刘大帅调兵来救?”
两人都看向岳飞,等着他拿主意。岳飞凝视着逐渐向城门靠拢的金兵,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缰绳 —— 他知道,求援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张宪和王贵松了口气,刚要催马转身,却见远处的建康城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了。晨雾中,一个穿着官袍的身影走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卷黄绸 —— 是陈光邦!他迈着小碎步,走到完颜兀术的马前,“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黄绸。
岳飞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以为自己眼花了 —— 他使劲眨了眨眼,可那场景还在:陈光邦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完颜兀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黄绸展开,金人戏谑地读着,金兵们跟着哄笑,不一会儿就簇拥着完颜兀术,大摇大摆地往城门里走。
“哐当” 一声,岳飞手里的丈八铁枪脱了手,重重砸在地上。他的脖子像被冻住了似的,僵硬地转了半圈,看向王贵,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建康…… 建康丢了?”
张宪也傻了,嘴里喃喃道:“这、这得报给杭州…… 得让圣上知道……”
“还看什么!走啊!” 王贵最先反应过来,他拽了拽岳飞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建康投降了!再不走,金贼发现咱们就完了!”
岳飞才回过神,他翻身下马,弯腰捡起铁枪,手指擦过枪杆上的尘土,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这里离哪个城最近?”
“宜、宜兴!” 王贵连忙答道。
岳飞点了点头,牵着马,“走!去宜兴!” 说罢一步一步地向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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