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春风里藏着些微暖意,吹醒了这座饱经战火的古城。朱雀门外的石板路,终于不再只有断壁残垣间的荒草,街头巷尾渐渐有了小贩的吆喝;卖胡饼的老汉推着炭炉车,铁板上的饼子滋滋冒油;穿粗布衫的货郎摇着拨浪鼓,担子里的针头线脑闪着微光。茶楼酒肆虽只开了半数,却也飘出了茶烟与酒香,偶有金兵骑着马从街中走过,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响,竟也盖不住市井间久违的生气,往日的繁华,总算又见了一二分。
兴济医馆木门上挂起一块梨木匾额,“兴济” 二字被香火熏得泛着温润的光。应黎先生坐在堂中,手里捏着银针,正给一个金兵治肩伤,那金兵隶属完颜宗翰所部,前日在操练时摔了马,胳膊已经抬不起来,经应黎先生三针下去,竟能慢慢活动了。
“先生的医术,真是神了!” 金兵操着生硬的汉话,竖起大拇指,门外候诊的百姓也跟着点头,连几个路过的金国小吏,都特意绕到医馆前,想请应黎先生给家里人瞧病。
自医馆开馆半年来,经他手痊愈的病患不计其数,“应黎先生” 的名号,不仅在汉人里传得广,连金营中都有不少人听闻,说汴梁有个能 “活死人、肉白骨” 的神医。
可这份热闹背后,却藏着难言之隐。自完颜宗翰推行 “以汉治汉”,要选汉人执掌中原后,汴梁就成了三不管地带,金兵懒得管,旧宋的官吏跑的跑、死的死,地痞流氓便趁机作乱。兴济医馆因生意好,没过多久成了他们眼中的 “肥羊”。起初是几个泼皮来讨 “保护费”,应黎先生不愿生事,给了些碎银,可没过几日,竟有丐帮的人组团来闹,领头的是个断了左臂的汉子,拍着医馆的柜台嚷嚷:“这汴梁城的地盘,都是我们丐帮罩着的,你这医馆每日赚这么多,不得分我们一半?”
依依曾经也是视而不见,况且兴济先生不许她动手闹事,但是见这几个所谓的丐帮日日夜夜地搅扰实在欺人太甚,于是有一天忍不住抄起一把柴刀,指着那为首的断臂汉子骂道:“你们这群懒汉,不做工不种地,就知道抢别人的血汗钱!再不走,送你们去见阎王!”
那汉子见依依年纪小,又是个女娃,心生歹念,一脸贱笑的上前:“小妹妹,要不跟大哥一起玩几天,哥几个就不来这里收钱啦!”
面对那汉子逼近,就在那汉子想伸手去摸依依的脸蛋时,依依不屑地笑了一声,与此同时,根本没有看见依依有任何动作,只见那汉子右手臂忽然鲜血井喷,吓得那汉子以及身后的数个乞丐目瞪口呆。
“我觉得你的右手也不想要了!”依依冷冷地说道。汉子迎上依依如淬了火的眼神,又看了看柴刀上滴下的鲜血,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滚着跑开的,同伙们见状,哪里还敢停留,也纷纷跟着老大溜走。
可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日,丐帮的人日夜守在医馆外,也不像往常那边讨钱和叫骂了,就在门口围着,实在是让医馆生意无法继续。应黎先生看着外面与乞丐争执的百姓,又瞧了瞧依依红肿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这汴梁,怕是待不下去了。”
又过了几日,汴梁城里突然来了一队金使,骑着高头大马,直奔旧宋的开封府衙。他们二话不说,先把几个趁乱占了衙门的地痞抓了起来,又贴出告示:任命汉人刘豫为 “大齐皇帝”,改国号 “楚” 为 “齐”,定都汴梁;另派两名金国高官任开封知府与监察官,整顿吏治。
这告示一贴,汴梁城里倒安静了不少,那些想趁乱发财的地痞流氓,要么被抓进大牢,要么吓得逃了出城,连丐帮的人也没了踪影。百姓们站在告示前,看着 “大齐皇帝刘豫” 几个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低声议论:“又换皇帝了,不知道这回日子能不能好过些。”
刘豫刚进汴梁时,倒装得像模像样。他穿着赭黄龙袍,在护卫和知府、监察官的陪同下,游走于市井之中。道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街边的小贩也被勒令 “笑脸迎客”,百姓们则被兵士拦在远处,像看珍奇猛兽似的望着这位 “新皇”。刘豫走了一路,点头微笑了一路。
第二日清晨,刘豫换了身青色长衫,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悄悄出了皇城,去暗访市井。这一回,他才见了汴梁的真模样:往日繁华的御街,如今只剩几家小商小贩,摆着些粗糙的瓷器、旧布衫,哪还有从前 “满目琳琅” 的商铺?走了没几步,他在一个老者面前停了下来,那老者坐在墙角,身前铺着块两尺见方的麻布,上面摆着几个小物件:一个玉碗、两枚玉挂坠、一个青铜酒盏,还有个碎了口的瓷瓶。
刘豫弯腰捡起那玉碗,手指摩挲着碗底的纹路,眉头微微一皱,这玉质温润,碗底还刻着个小小的 “熙宁” 字样,绝非民间之物。“老人家,你是做什么的?” 他故意装成普通客商的样子,语气平和。
老者抬了抬眼皮,见他衣着普通,也没在意:“做买卖的,这些都是好东西,您要瞧就瞧,不买别挡着道。”
“这玉碗是什么来头?” 刘豫掂了掂玉碗,又稍微看了看麻布上的其他物件,“还有这些玉挂坠、青铜酒盏,都是你的货?”
老者眼睛一亮,来了精神:“爷,您可真有眼光!这玉碗是家传的无价之宝,如今世道乱,我才忍痛卖了,三百两,不还价!其他的也都是祖传的,您要是一起买,算您便宜些!”
刘豫突然笑了,可那笑容里满是冷意:“哦?这么多‘祖传’宝贝,你家祖上,是做什么的?”
老者见他语气不对,有些不耐烦:“你爱买买,不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说什么?” 刘豫脸色骤变,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拔高。身旁的两个护卫见状,“苍啷啷” 拔出宝刀,刀光一闪,就架在了老者的脖子上。老者吓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上,牙齿打颤:“爷…… 爷您这是做什么?我…… 我就是个卖货的,没惹您啊!”
“没惹我?” 刘豫蹲下身,一把揪住老者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敢蒙骗我?这玉碗分明是皇室之物!你说这是祖传的,难不成你是赵桓的亲戚?”
老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爷!我错了!我说实话!这些物件是…… 是我从先皇的皇陵里刨出来的!我再也不敢了,您别把我送官府,饶了我吧!”
刘豫松开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他盯着老者,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诡异的兴奋:“你说的是真的?你刨出来?”
“千真万确!我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老者磕头如捣蒜,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只求能保住性命。
两个护卫以为刘豫会下令把老者抓起来,或是一刀杀了,可刘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惊得目瞪口呆 —— 他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脸上露出笑容:“老人家,别害怕。你带我去那皇陵,咱们再挖些宝贝出来,好处,咱们分,怎么样?”
老者愣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位 “爷”,比那些地痞流氓,还要可怕得多。一阵凉风吹过,老者呆愣愣地回答:“我带您去,好处全是爷爷您的......”
“呵——!”刘豫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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