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蔓延,长江口此刻竟突然起了风,虽不烈,却带着股燎人的热气,解元麾下的两艘海鹘船,帆布已经彻底焚毁,炭黑的桅杆烧得 “噼啪” 响。
“快浇水!” 解元站在甲板上,嗓子喊得发哑,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得生疼。士兵们推着水唧筒往帆上喷,可这点水量根本无法控制火势,火油顺着缝隙流进船舱,连底层的粮囤都燃了起来。
兀术站在最前的小船上,眼盯着宋军战船的混乱,大笑道:“你们也有今天!” 金兵的小船船桨挥舞,像离弦的箭般往建康北岸靠近。
建康北岸的滩涂上,梁红玉早已带着八百轻骑列阵,马刀出鞘,长矛斜指,士兵们个个严阵以待,甲胄上的冷光在火光里闪着锐色。她勒住马,望着越来越近的金兵小船,手按在腰间的箭囊上,声音沉稳如铁:“待他们靠岸,先射箭,再砍人!”
小船刚一触滩,金兵就像饿疯的狼般跳上岸,有的连甲胄都没穿,手里攥着断斧、碎刀,嗷嗷叫着往宋军阵里冲。梁红玉抬手一箭,正中冲在最前的金兵咽喉,那兵闷哼一声,仰面倒在泥里。可金兵实在太多,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箭矢还没射完,金兵就已经冲到阵中,他们大刀阔斧地挥砍,无数宋兵被砍倒在地,宋军的轻骑摔下马来就被乱刀砍死;有的士兵被金兵围在中间,长矛刺穿了甲胄,鲜血溅在滩涂上,很快被泥污盖住。
“跟他们拼了!” 梁红玉拔出腰间的弯刀,翻身下马,亲自冲进敌阵, 她的劲装早已被血污染透,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可眼神依旧锐利,弯刀劈出的寒光,每一次都能带走一条人命。可金兵像杀不尽似的,倒下一个,又冲上来两个,她的手臂渐渐发麻,弯刀的刃口也卷了边。
“韩夫人!撤吧!我们挡不住了!” 身边的亲兵嘶吼着,替她挡下一刀,自己却被金兵砍中后背,喷着血倒在她脚边。梁红玉望着溃散的阵型,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喉咙里像堵了团烈火,却只能咬着牙,挥刀砍开一条血路,带着残余的数十骑,往上游退去,北岸的滩涂,终究还是被金兵占了。
韩世忠在江上看着北岸的防线崩溃,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江面上,宋军的战船已有十余艘被烧毁,有的倾斜在水里,船板泡在江里,冒着黑烟;有的则沉了半截,露出的桅杆还在燃烧,像根焦黑的柱子。士兵们的尸体浮在江面上,随着波浪起伏,血腥味混着焦糊味,飘得满荡都是。
“大帅!再打下去,咱们的水师要拼光了!” 解元驾着小船冲过来,声音里满是哀求,他麾下的战船已损失过半,剩下的也多是带伤的,根本无力再拦。
韩世忠望着北岸的金兵,兀术正站在滩涂上,对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像是在嘲讽。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已满是血丝,却带着股不得不认的无奈:“鸣金!收兵!”
“当 —— 当 —— 当 ——” 金钲声在江面上响起,带着股悲凉的意味。宋军的战船开始缓缓后撤,有的船还在燃烧,士兵们一边灭火,一边往镇江方向退。韩世忠站在帅船上,回头望着建康北岸的火光,望着兀术的身影,拳头在身侧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他恨,恨自己没能拦住金兵,恨这亲自训练的八千水师折损在此,更恨兀术就这样逃出生天。
建康北岸的金兵营寨里,兀术看着宋军撤走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 他靠在临时搭起的帐柱上,身上的泥污还没擦,却笑得像个孩子。耶律马五端来一碗浑浊的水,递到他手里:“大王,咱们总算逃出来了!建康城里还有些咱们的残部,明日汇合后,就能往扬州走了!”
兀术接过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传我令,今日休整,明日一早,带所有能走的弟兄,往北撤!留些人守建康,别让宋军再追上来!” 他心里清楚,这次黄天荡之困,十万大军折损过半,剩下的也多是伤兵、饿兵,再经不起折腾。
次日清晨,金兵的队伍缓缓往北开拔,有的士兵拄着断矛当拐杖,有的相互搀扶着,却没人再抱怨。江面上,宋军的战船停在远处,没有追击,韩世忠在渡口清点着,百艘战船只剩七十余艘,士兵也少了两千多,如果陷入陆路作战,已无力阻拦。他站在塔楼上,望着金兵北撤的队伍,沉默了许久,才下令:“回镇江。”
当晚,成闵收到战报带着二十艘战船从海门赶回时,正见宋军的残船往岸边靠,有的船板上还留着火烧的痕迹,士兵们个个面带疲惫,没了往日的锐气。他跳上岸,大步往帅府走,刚进门,就见韩世忠坐在案前。
“韩世忠!你告诉我!兀术怎么跑了?” 成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睁,声音里满是火气,“我在海门守了这几日,连个金贼的影子都没见着!你倒好,把我调去那边,自己却让兀术登陆建康!你是不是犯糊涂了?”
韩世忠没有挣扎,只是缓缓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去,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八千对十万,水师折损三成,红玉的轻骑快拼光了,不撤,难道让弟兄们都死在长江里?”
成闵的手顿了顿,看着韩世忠掌心的伤口,看着他案上摆着的阵亡将士名录,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求稳,可…… 可就这么,我不甘心!”
“我比你更不甘心!” 韩世忠捂住脸,“黄天荡困了他四十余日,最后还是让他挖通故道,烧了我的船!可我不能拿弟兄们的命去填,咱们还有江南要守,还有大宋要护,不能把这点家底都拼光!”
成闵沉默了,他走到案前,捡起地上的战报,看了两眼,又递给韩世忠,语气软了些:“罢了,是我脾气急。如果我不守海门,万一金兵从江阴转向入海,更是悔恨。”
韩世忠看着他,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扔给他:“喝口吧。重整兵马,等北伐,咱们再跟金贼算账!”
成闵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了一口,酒液辛辣,却让两人心里的郁结散了些。帐外的江风还在吹,带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帅府里的气氛,却渐渐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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