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后的荷风亭里,青石板铺着残荷碎影,太湖石旁的石桌上,云子棋盘摊着半局棋。赵构斜倚在朱红亭柱上,手指捏着枚莹白棋子,迟迟不落,目光虽黏在棋盘上,眉峰却隐隐锁着,显是心不在焉。韩世忠坐在对面,手里攥着枚黑棋,却只静静等着,不催不扰。
亭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小碎步,张去为跑得急,腰间玉带歪了半边,袍角扫过阶前青草,老远就喘着气:“陛下!那岳飞他……” 话刚出口,眼风溜到韩世忠身上,喉结猛地滚了滚,后半截话竟卡在喉咙里,手还僵在半空。
赵构不耐烦地抬眼,手指把白棋转得 “嗒嗒” 响:“什么事值得你慌成这样?慢些说。”
张去为忙上前两步,身子往赵构身边凑,想附耳说话。谁知赵构像被烫着似的往侧里一躲,指节 “啪” 地叩在石桌上,震得两枚棋子乱了位置,眼风扫过去满是厉色:“躲躲藏藏做什么?良臣兄在此,皆是为大宋谋事,有何避讳?”
张去为吓得缩了缩脖子,这才直起身,声音却仍带着几分刻意的急促:“是!陛下…… 那岳飞抗旨!他没遵您的召令回杭州,反倒带着兵去池州平李成的叛!”
“大胆!” 赵构手里的白棋 “当啷” 掉在地上,滚到荷池边。他猛地站直身子,龙袍下摆扫过石凳,语气里满是怒意,“朕念他是骁勇之将,可用之才,既往不咎他当初僭越之事,还给他兵权,如今倒好!连朕的旨意都敢违?他是记恨朕吗?”
“可不是嘛陛下!” 张去为忙躬着身子附和,声音里添了几分煽风的意味,“您待他这般宽厚,他却不识君臣礼数,这分明是欺君之罪啊!”
赵构气得在亭里踱了两步,指着池面残荷,咬牙道:“看来他这次的军衔,也是不想要了!”
“陛下,臣对此事,倒有几分浅见。” 韩世忠这时缓缓弯腰,捡起那枚滚远的白棋,用袖口细细擦去棋子上的泥渍,才捧着递回赵构面前,语气沉稳无波。
赵构停下脚步,看向他:“哦?良臣兄有何话说?”
韩世忠坐回石凳上,指尖点了点棋盘上的 “楚河汉界”,缓缓道:“李成这贼子,在荆湖、江南落草多年,如今又勾连金贼,烧杀掳掠,百姓苦他久矣。岳将军怕不是记恨陛下,而是担心池州一失,宣州则不稳,临安的根基就被牵动了,若李成真与兀术残部汇合,长江防线又要生乱。”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里添了几分亮色:“臣在镇江时就听闻,岳家军在宜兴素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名声,百姓都叫他们‘护民军’。前番他连下常州五城,战力迅猛得很。不如陛下就顺此计,再调台州的张大帅去池州,让他与岳飞前后夹击,两人皆是能战之将,区区李成,定能一举歼灭。说不定到了中秋佳节,二人就能凯旋,届时咱们再在这荷风亭里聚饮庆贺,岂不是美事?”
赵构闻言,手指在棋盘上划了划,脸色渐渐缓了下来,虽仍带着几分硬气,语气却软了:“你这话倒在理。只是岳飞抗旨终究是事实,朕若全然不计,恐失威严。” 他转身坐回石凳,指节叩了叩石桌,“这样吧,就按你说的,调张俊去池州合剿。若岳飞能拿下李成,朕便既往不咎,还给他加赏;若他输了,或是再敢违逆,朕定将他削职为民,永不启用!”
“陛下圣明!” 韩世忠连忙起身行礼。
张去为还愣在一旁,见状忙上前躬身问道:“陛下,那臣这就去枢密院拟军令状?把您的旨意写清楚,再传调令给张大帅?”
赵构挥了挥手,目光又落回棋盘上,却没再捏棋子:“快去!别耽搁了军情。”
“遵命!” 张去为忙应道,倒退着走了两步,才转身小跑而去,腰间歪了的玉带晃得更厉害,袍角再次扫过阶前青草,只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亭外的柳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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