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三角符包温温热热,像揣着一小块活着的炭,但这丝暖意根本驱不散我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气。大师和老周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逐渐苏醒的街道旁,浑身冰冷。
回去?回到那栋楼?回到四楼?去拉那个电闸?
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把冰锥扎进我的脑子。胃里翻腾得厉害,早晨什么都没吃,却一阵阵干呕。
但我没有选择。大师的话像最后的判决。逃不掉。它已经找上门了。下一次,也许就不是一根数据线那么简单。也许我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那根冰冷的数据线套上我的脖子……
我不能死。我更不能这样莫名其妙、被一个困在电路里的鬼东西逼死!
一股绝望催生出的狠劲猛地冲了上来,冲得我眼前发黑,手脚却停止了颤抖。
去他妈的!
我没回那个散发着甜腥味的家,直接拐进了街角的五金店,买了一把最大最重的老虎钳,沉甸甸地揣进外套里兜,冰冷的金属贴着肋骨,反而带来一丝畸形的安全感。又去打印店,胡乱打印了几张“电力检修,暂停使用”的A4纸。
上午九点半,上班高峰刚过。我混在几个晚到的人身后,低着头,心脏擂鼓一样走进大厦一楼。保安正忙着登记外卖员,没留意我。
我没坐电梯,一头扎进消防楼梯。一步一步往上爬,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像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跟在我后面。我猛地回头,只有被惊动的灰尘在光线里飞舞。
四楼。消防门虚掩着。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
熟悉的灰尘油漆味扑面而来,但那股甜腥味似乎淡了些,被白天的光线冲散了不少。施工区域依旧杂乱,但能看到远处有工人在干活,电钻的声音隐约传来。
安全。暂时安全。
我迅速找到弱电井的位置。那扇灰色的金属门紧闭着。我从怀里掏出那张假的“电力检修”纸,胡乱贴在门上,然后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从兜里掏出老虎钳。
锁只是最普通的挂锁。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钳口卡进锁梁。
“咔哒!”
一声脆响,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锁坏了。
我飞快地拉开门,闪身进去,又从里面轻轻带上。
黑暗。浓稠的、充斥着各种线缆和金属气味的黑暗。只有门缝里透进一丝微弱的光。手机电筒光柱亮起,像一把颤抖的剑,劈开这纠缠的“神经丛”。
就是这里。那几根被污渍沾染、铜线暴露的线缆就在眼前。总电闸箱应该在更里面。
我弓着腰,艰难地在密布的线缆中挪动,灰尘呛得我直想咳嗽,又死死捂住嘴。电筒光晃过,那些粗细不一的线缆像无数等待缠绕猎物的蛇。
找到了。
一个灰色的金属电箱,挂在墙上,上面有个红色的大手柄开关,旁边贴着标签:“4F弱电总闸”。
就是它!
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伸出手,颤抖着握向那个红色手柄。冰冷的触感。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用力——
“哐当!”
头顶的灯管猛地爆闪起来,发出刺眼的、濒死般的白光!整个弱电井里的线缆像突然被通了高压电,疯狂地簌簌抖动,拍打着墙壁和我的身体!
温度骤降!呵气成雾!
一个尖锐到极点的、混合着无数杂音和怨毒的嘶吼,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我脑髓深处炸开!
“——敢——!!!”
那扇被我带上的弱电井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击!
砰!砰!砰!
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凸起一个个可怕的形状!
门上的合页螺丝吱呀作响,眼看就要被撞开!
电筒光疯狂摇曳的光影中,我看到——那几根暴露的铜线上,噼啪爆起一簇幽蓝诡异的电火花!
火花扭曲着,竟然隐约映出一张浮肿扭曲、充满无尽怨恨的脸的轮廓!
它就在这里!它正在疯狂阻止我!
恐惧像冰水浇头,但我脑子里只剩下大师那句话:“绝不能慌!绝不能断!”
“滚回去!!!”我嘶声尖叫出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个红色电闸拉了下来!
“咔嚓!”
一声沉闷的断裂响!
头顶疯狂闪烁的灯管瞬间熄灭!所有簌簌抖动的线缆像被抽掉了骨头,骤然瘫软静止!
门外疯狂的撞击声和脑中的尖啸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一样的黑暗和寂静,猛地压了下来。
只有我粗重、恐怖、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
还有……
鼻尖前,不到一寸的地方。
那股冰冷的、甜腥的腐朽气息,浓郁到了极点。
它停住了。
它就停在我面前。
在这片纯粹的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能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正面对面地,贴着我的鼻尖,悬浮在那里。
无声地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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