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轰然关上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震得林薇耳膜嗡嗡作响。唯一的光源——手电筒的光柱因为她的惊惧而剧烈晃动,在彻底黑暗的房间里疯狂扫掠,将斑驳的墙壁、散落的玩具和墙角那堆诡异的人脸面具照得忽明忽灭,如同地狱的浮光掠影。
光斑的边缘,那个背对着她的小女孩,转动的动作缓慢而持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机械感。枯黄的头发随着转动微微晃动,怀里那只破旧的泰迪熊,缺了的纽扣眼睛处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也在“注视”着她。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她背靠着冰冷紧闭的房门,双手死死握住军工铲的木质长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完了吗?被困死在这里了?
不!
就在小女孩即将完全转过身,面对她的前一刻,林薇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将手电筒的光柱,不是对准小女孩,而是猛地向上抬起,直直射向房间的天花板!
老旧的、布满蛛网和裂纹的天花板被强光瞬间照亮。
而就在那天花板的中央,正对着下方小女孩的位置——
林薇看到了!
数根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猩红色丝线,从天花板的黑暗深处垂落下来,精准地连接在小女孩的头颅、脖颈、肩膀和手臂的关键节点上!
这些丝线在强光下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能量波动。
果然!她就是木偶!一个被更高存在操控的、可怜的傀儡!
那真正的操纵者……
林薇的目光顺着那些猩红的丝线向上追溯,试图看清它们没入天花板黑暗的源头。但光线到了那里便显得无力,那片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连接着另一个维度。
就在这时,被强光惊扰,小女孩转动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停在了侧对林薇的角度,依旧低着头,怀里的泰迪熊歪斜着。
“你看得到……线?”
那个平直的、温婉的、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林薇的脑海,带着一丝清晰的、被打扰的“不悦”。这一次,声音的源头似乎……来自天花板上那片浓稠的黑暗。
它在这里!那个红衣怪物,那个操纵者,就藏在天花板上面!
林薇没有回答。恐惧依然存在,但确认了敌人并非不可理解、无法触及的“鬼魂”,而是一种拥有特定形态和弱点的“存在”时,一股狠厉从她心底升起。
她猛地将手电光下移,再次对准墙角那堆人脸面具,尤其是最上面那张属于她的、空洞平静的脸,厉声质问:“那些是什么?!你收集这些脸,到底想干什么?!”
“脸……”
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怀念”的情绪?虽然依旧是平直的语调,但那种感觉异常清晰。
“……是‘存在’的证明。”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检索着某种古老的记忆。
“曾经……我也有很多张脸。美丽的,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但他们……都碎了。”
碎了?林薇心中一动。是指这些面具的原主人……都死了?被它“使用”过度而损毁了?
“需要……新的。”声音里的“怀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熟悉的、贪婪的渴望,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直接冲击着林薇的意识,“你的……很完美。鲜活,稳定……能承载‘我’。”
承载它?林薇明白了。它不仅仅是要一张脸,它是想通过这张脸,彻底占据她的身体,她的身份,她的“存在”!
“你休想!”林薇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将军工铲横在胸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她知道这铲子对那种诡异的存在可能作用不大,但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嘻嘻……”
那空洞的小女孩笑声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
同时,房间中央那个作为“木偶”的小女孩,猛地抬起了头!
这一次,林薇看清了她的脸。
依旧是那张属于孩童的、稚嫩的面孔,但那双过于黑亮的大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两潭彻底的、冰冷的空洞。她的嘴角,像她的“母亲”一样,拉扯出一个僵硬的、非人的“微笑”。
她怀里的泰迪熊,那只缺失的眼睛黑洞里,似乎有暗红色的光芒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拒绝……是没用的。”
脑海中的声音变得冰冷。
“仪式……已经开始。”
随着这句话,林薇左肩上的猩红标记骤然爆发出剧烈的灼痛!那痛感深入骨髓,甚至蔓延向她的头颅!她感觉自己的脸皮再次开始发麻、发紧,仿佛那张放在角落里的、属于她的面具,正在无形中拉扯着她真正的脸皮,试图将两者重合!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正在下降!一种冰冷的、陌生的意识,正顺着那标记,如同病毒般,试图侵入她的神经,她的思维!
“滚出去!”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拼命集中精神抵抗那股侵蚀。她挥动手中的军工铲,不是冲向小女孩,而是狠狠砸向连接着小女孩的那些猩红丝线!
呼!
铲刃带着风声挥过。
然而,那些看似纤细的丝线,却坚韧得出乎意料!铲刃划过,只是让它们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种高频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却没有一根被斩断!
反倒是林薇,因为用力过猛和精神的剧烈抵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没用的。”
脑海中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线……连接着‘根源’。除非‘根源’毁灭,否则……永不中断。”
根源?是指藏在天花板上的那个红衣怪物本体?
林薇抬头,绝望地看向那片黑暗。她根本够不到!
而那个被丝线操控的小女孩,此刻却动了起来。她抱着泰迪熊,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轻飘飘的、如同被无形之手提着的姿势,离开了原地,开始一步步向林薇逼近。
她脸上那僵硬的微笑不断扩大,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手电光,却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与此同时,林薇脑海中的侵蚀感越来越强!她甚至开始出现短暂的视觉模糊,看到自己的手时而变成苍白的、带着青灰色指甲的怪物之手,时而又恢复正常!
脸部的撕扯感也越来越剧烈,她感觉自己的五官正在扭曲,快要维持不住原本的形状!
意识……在一点点被挤压……被覆盖……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被彻底取代了吗?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那片冰冷的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
“妈妈……”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颤抖和哭腔的童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
不是那个平直的女声,也不是空洞的笑声。
而是……来自那个正一步步逼近的小女孩!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般翕动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恐惧和痛苦,如同火星般一闪而过。
“我……害怕……”
这声微弱的呼喊,像一根针,猛地刺入了林薇几乎被冻结的意识!
这个小女孩!她还有残存的意识!她在害怕那个操纵她的“妈妈”!她在求救!
这个发现,如同在无尽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篝火!
林薇涣散的目光骤然聚焦!她看着那个一步步逼近的、既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的小女孩,看着天花板上垂落的、连接着“根源”的猩红丝线,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斩不断丝线,够不到根源……
但是,如果……能干扰那个“根源”呢?!
她猛地将手电筒的光柱,再次死死对准天花板那片浓稠的黑暗,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志,混合着左肩标记传来的剧痛和被侵蚀的愤怒,化作一声倾尽全力的、直指那个隐藏操纵者的尖啸:
“你看!你的‘木偶’在害怕你!她不想再被你操控了!!”
这句话,她不是用嘴喊出的,而是用她全部的精神力,顺着那标记与丝线之间无形的联系,狠狠地“砸”向了天花板上那个冰冷的意识!
“嗡——!!”
整个房间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黑暗剧烈地翻涌起来!那些垂落的猩红丝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扭动、颤抖!连接着小女孩的丝线瞬间绷紧,让她前进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那僵硬的微笑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变成了某种痛苦和挣扎的扭曲!
“闭……嘴!!”
脑海中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直和温婉,变得尖厉、扭曲,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暴的怒意!那股试图侵蚀林薇意识的冰冷力量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松动!
有效!它被激怒了!它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完全吸引了过来!
就是现在!
林薇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强忍着头脑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小女孩,而是扑向了房间的角落——那堆放着所有人脸面具的地方!
她的目标,是那张属于她的、被精心制作好的“脸”!
她的手,带着决绝,狠狠地抓向了那张空洞平静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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