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的气氛，与休息舱里残留的温热旖旎截然不同。泽维尔站在主控台前，灰色的眼眸紧盯着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严峻。
沈烬和凌朔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场变化，连最迟钝的凯恩都隐约感觉到了点什么，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被沈烬一个“看什么看”的眼神瞪了回去。
“什么情况？”凌朔走上前，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只有耳根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泽维尔没有回头，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一个星域图。星域图的一角，一个模糊的红点正在缓慢移动，旁边标注着一连串复杂的参数。
“十七分钟前，捕捉到一个经过高度伪装、但能量特征与联邦第七舰队侦察单位高度吻合的信号源。”泽维尔的声音如同冰碴，“距离我们目前位置，约三个标准跃迁距离。它在进行常规扇形扫描，目前尚未锁定我们，但按照这个搜索模式，最迟二十四小时内，我们的位置就会进入其高概率排查区。”
“第七舰队？！”凯恩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阿瑞斯将军曾经的……”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三十年前执行“清理”任务的，就是第七舰队！他们竟然还在这一带活动？是惯例巡逻，还是……一直在搜寻什么？
莉亚脸色发白：“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摇篮’的能量 signature 不是被屏蔽了吗？”
“不完全。”泽维尔冷静地分析，“‘摇篮’的净化场域范围极大，其引发的局部时空稳定效应，对于高精度的深空探测阵列而言，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点。他们不需要直接扫描到我们，只需要发现这片星域的‘不正常’，就足以引起警惕。”
他调出另一组数据，是之前“摇篮之心”激活时爆发的能量峰值记录：“尤其是最初的激活脉冲，虽然短暂，但能量级别太高，就像在黑暗的宇宙里点燃了一支火炬。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沈烬骂了一句，拳头砸在控制台上：“妈的！阴魂不散！现在怎么办？打还是跑？”
“打，我们毫无胜算，对方是正规舰队编制，哪怕只是一艘侦察舰，火力也远超‘方舟号’。”凌朔迅速做出判断，他看向泽维尔，“医生，你对这片星域最熟悉，是否有安全的撤离路线，或者……可以暂时躲避的区域？”
泽维尔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域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指向星图上一个远离联邦常规航道的、标记着大量小行星和引力乱流的区域。
“‘碎星海’边缘，这里环境复杂，传感器干扰严重，常规舰船不愿进入。我们可以暂时躲进去，争取时间。”
“然后呢？”沈烬追问，“躲进去就能解决问题？他们要是派大部队来围剿呢？”
泽维尔终于转过身，灰色的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联邦现在的具体动向，第七舰队在此巡逻的真正目的，以及……外面是否还有……其他的‘眼睛’在关注这里。”
他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但凌朔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其他的眼睛”？是指像奥罗拉议员那样的势力？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监控备用通讯频道的莉亚突然发出一声轻咦：“等等……有一个非常微弱的、非联邦制式的加密信号在尝试接入！信号源……好像就在‘碎星海’方向！它在重复一个简单的识别码……”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泽维尔动作极快地切换到那个频道，屏幕上跳出一串不断重复的、由点和划组成的古老代码。
看到这串代码的瞬间，泽维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虽然表情依旧控制得很好，但离他最近的凌朔清晰地看到，他敲击台面的手指停顿了足足两秒。
这串代码……他认识！而且，意义重大！
“这是什么？”凯恩好奇地问，“某种求救信号？”
泽维尔没有立刻回答，他快速操作着，试图解析信号来源，但信号太微弱，且来源被多重伪装，无法精确定位。
“一个……古老的识别信号。”泽维尔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但语速却比平时稍快，“可能是某个早已废弃的自动信标，或者……星际海盗用来确认安全区的暗号。”
他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凌朔却注意到，在说这话时，泽维尔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串代码的某个特定组合，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随机信号，更像是在确认某个约定的暗语。
沈烬皱着眉：“管他是什么！现在这当口，任何不明信号都可能是个陷阱！别理它！”
“不。”泽维尔却出乎意料地否定了沈烬的建议，他看向凌朔，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需要冒险。这个信号出现在‘碎星海’，或许不是巧合。凌指挥官，准备调整航线，我们向信号源大致方向移动，但保持隐匿状态，先确认情况。”
他又补充道：“同时，做好随时跃迁离开的准备。沈烬指挥官，确保武器系统处于随时可激发状态。”
命令清晰而果断，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指挥官的魄力。
凌朔看着泽维尔，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点了点头：“明白。”他开始在导航仪上设定新的航线。
沈烬虽然觉得冒险，但见凌朔同意了，也只好骂骂咧咧地走向武器控制位：“行行行，听你的！妈的，要是被坑了，老子第一个找你算账！”
泽维尔没有理会沈烬的抱怨，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串不断重复的古老代码上，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暗流在汹涌。
这个信号……是他以为早已沉寂的……“回声”吗？
三十年了……他们……还在？
一种混合着巨大希望与更深警惕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如果真是“他们”，那意味着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但也意味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他和身边这两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以及这艘伤痕累累的“方舟号”，将被彻底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方舟号”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调整方向，如同潜入深海的巨鲸，悄无声息地驶向那片危机四伏的“碎星海”。
未知的信号在前方等待，联邦的侦察舰在后方搜寻。
每一步，都踏在命运的钢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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