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一出，凤倾羽进皇家书院的事，便算是板上钉钉。
凤临霄看向地上还在追着绒球跑的小女儿，威严的目光瞬间化为一片慈爱的柔光。
“朕的小阿梧啊，懵懵懂懂间，就要为你父皇和你大哥的宏图大计，去当这开路的先锋了。”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期待。
慕容昭懿也含笑看着懵懂的女儿，温声道，“阿梧还小，骤然入学，怕是……”
“母后放心，”凤宸御接口道，目光落在玩累了正抱着球坐在地上、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妹妹身上，语气笃定，“儿臣会亲自看顾阿梧。书院那边，也会提前安排妥当，确保环境适宜，循序渐进。不会让阿梧感到不适或畏惧。”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有伴读在侧，同龄人相伴，应无大碍。”
“就是就是！”
凤云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立刻跳起来，跑到凤倾羽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兴奋地转了个圈，“阿梧不怕！二哥以后也天天去书院！谁要是敢欺负你，二哥帮你揍他！下课了二哥带你去掏鸟窝！比写字好玩多了！”
他自动忽略了大哥最后那句“循序渐进”和“应无大碍”，只抓住了“去书院”和“好玩”的关键词，满脑子都是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带妹妹玩的新天地。
凤倾羽被二哥转得晕乎乎的，咯咯直笑，小手搂着凤云舟的脖子，虽然完全不明白“书院”是什么地方，但看二哥这么高兴，她也觉得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玩的地方，奶声奶气地跟着学舌，“书…书院！阿梧去！玩！”
凤宸御看着被二哥抱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妹，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二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是一片温和。
他端起手边的清茶，浅浅啜了一口。明日朝堂之上，怕是少不了一番波澜。
但父皇既已决断，又有他在旁策应，这为天启女子开启新学风的帷幕，终将拉开。
翌日早朝，金銮殿上，庄严肃穆。当内侍用尖细洪亮的声音，将那道关于特设“女学斋”、令昭华长公主凤倾羽并择选重臣贵女伴读同入天启书院的旨意念出时，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老臣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难以置信。一些持重的老臣，如三朝元老、礼部尚书周大人，更是脸色骤变，白须微颤，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他第一个出列，声音带着因激动而压抑不住的颤抖，深深叩首，“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天启书院乃国之储才重地，自太祖立国以来，便只收男子！此乃祖宗成法，不可轻废！男女七岁不同席，同窗共读，朝夕相处，成何体统？岂不乱了纲常伦理！且公主千金之躯，万金之体，岂能与外男混杂一处？万一……万一有损皇家清誉，老臣万死难辞其咎！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周尚书的话，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更多保守派臣子的心。
立刻又有几位大臣出列附议，言辞恳切，引经据典，无外乎是“祖宗规矩不可破”、“男女大防不可逾”、“女子无才便是德”、“公主当以贞静贤淑为重”云云。
一时间，金銮殿上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年轻的官员们则大多沉默着，目光在龙椅上的帝王、侍立在御阶旁的太子，以及那些慷慨激昂的老臣之间逡巡，心中各有思量，却不敢轻易表态。
凤临霄高坐龙椅之上，面色沉静如水，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下方群臣。
他并未立刻出声，任由那些反对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份沉静，反而让一些情绪激动的大臣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也低了下去。
待反对的声浪稍歇，凤临霄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祖宗成法，亦是人定。太祖开国，设立书院，旨在为国选才、储养栋梁。然时移世易，百年前之法，未必尽合今日之需。”
他目光如炬，直射向为首的周尚书，“周卿口口声声‘祖宗成法’，‘男女大防’，朕且问你，我天启开国至今，可有哪条律法明文规定，女子不得读书明理？可有哪条祖训明言，公主不得与宗室勋贵子弟同窗求学？”
周尚书被问得一窒，一时语塞。确实，没有明文禁止，但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难道就不是规矩吗？
“陛下！此乃……此乃人伦常理，天下共识啊！”他只能如此辩驳。
“共识？”
凤临霄微微挑眉，声音陡然转厉，“共识便是让天下女子只知三从四德，困于后宅方寸之地，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共识便是让我天启半数子民，空有灵慧，却不得启智开蒙，为国所用？周卿，你身为礼部尚书，掌教化之责，所思所想，便是这般因循守旧，固步自封吗？！”
这一声诘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周尚书心头，也震得满朝文武心头一凛。
帝王之怒，隐而不发，却重逾千钧。
凤临霄的目光扫过全场，语气稍缓，却更加深沉有力，“朕非为阿梧一人破例。朕是为天下女子开一条新路！公主入学，贵女伴读，非为玩乐，乃为表率！朕要天下人知道，我天启皇室之女，亦当读书明理，知史明鉴，开阔胸襟，不输男儿！更要让天下父母知晓，女子进学，非为悖逆，实为兴家旺族、强盛国家之正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太子凤宸御，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太子！”
凤宸御应声出列，身姿挺拔如松，玄青蟒袍衬得他面容沉静，气度端凝。
他对着凤临霄躬身一礼，随即转向群臣，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却又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力量。
“诸位大人忧心‘男女之防’、‘书院清静’，宸御感同身受，亦早有考量。”
他语速平缓，条理清晰，“女学斋虽设在书院之内，但位置独立清幽，与男子学堂隔水相望，自有门户出入，互不相扰。其内一应教习、仆役，皆由皇后娘娘亲自遴选宫中可靠女官及嬷嬷充任，确保公主及各位小姐们的起居、课业皆在妥善看顾之下，绝无半分逾矩可能。课业安排，除经史子集等通识外，亦会酌情增加琴棋书画、女红礼仪等适宜内容，循序渐进。孤身为长兄，亦会每日亲往照拂，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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