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环形走廊的阴影吞噬了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如同水滴汇入深潭，不留一丝痕迹。但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我和王硕的冲突，看到了我的狼狈，很可能……也感知到了我那一瞬间的失控和随后发现王硕身上异常“味道”时的震惊。
他在评估。始终在评估。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感觉自己像实验室玻璃箱里的小白鼠，每一个反应都被记录在案。
不能再待下去了！
王硕带来的羞辱和那个致命的发现，神秘男人的凝视，以及周围无处不在的、混合着欲望与算计的“鸡尾酒”气味，都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着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感知平衡。
我必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名利场。
我低着头，尽可能快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朝着出口方向走去。额角的抽痛再次加剧，大脑因为过度接收信息和情绪冲击而嗡嗡作响，像是随时会超载宕机。
就在我快要接近出口，几乎能呼吸到外面相对自由的空气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在靠近休息区的一根巨大盆栽后面，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压低声音打着电话。
是李主管的那个私人助理，唐先生！
他怎么会脱离徐总身边，独自在这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更让我心脏骤停的是——在他侧对着我的西装袖口上，别着一个并不起眼的、似乎是某种品牌Logo的金属袖扣。
而那袖扣的造型……赫然是一个抽象的、线条扭曲的旋涡形状！
与我之前在文件中瞥见的、苏小婉惊恐之下画出的那个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野狗”的符号？！
星耀传媒徐总的私人助理，唐先生，竟然和追踪苏小婉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这个发现比刚才看到王硕身上的异常还要让我惊骇！如同一个炸雷在脑海中爆开，瞬间粉碎了我所有的认知！
徐总知道吗？星耀传媒和这个带有旋涡符号的神秘组织是什么关系？唐助理是潜伏在徐总身边的棋子？还是徐总本人就……
巨大的信息量和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我勉强维持的理智防线！
我的感知力在这一刻彻底暴走！像一头挣脱了最后枷锁的凶兽，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扑向正在打电话的唐助理！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混乱的“信息风暴”瞬间将我吞没！
不再是细微的“味道”细流，而是无数尖锐的、矛盾的、充满威胁的碎片疯狂炸开！
我“尝”到了唐助理对着电话那头的极致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听到了碎片化的词语“……目标已确认……‘画师’……处理干净……”，感知到了那旋涡袖扣上散发出的冰冷、血腥、充满掠夺意味的恐怖气息！
同时，也捕捉到了他内心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对徐总的某种复杂敬畏与对自身处境的巨大焦虑！
各种信息疯狂对撞，我的大脑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同时刺穿搅拌！
“呃啊——！”
我再也无法控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整个人猛地向前踉跄一步，恰好撞翻了旁边侍应生托盘里的一杯香槟！
“哐啷——！”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高脚杯摔得粉碎，金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
“对不起！对不起！”侍应生吓得连声道歉。
而我，则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滚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瞳孔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放大。
我能感觉到，唐助理那边打电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冰冷、锐利、如同毒蛇般的目光，瞬间钉在了我的背上！
他看见我了！他肯定看见我了！而且看到了我此刻极不正常的狼狈状态！
完了！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反而在瞬间压下了那信息过载的剧痛，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我不能让他起疑！更不能让他把我和之前的“异常”联系起来！
就在唐助理转过身，目光即将与我惊恐的眼神对上的刹那——
我猛地弯下腰，捂住嘴巴，用一种极其痛苦、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吐出来的声音，对着旁边吓坏了的侍应生和聚拢过来的目光断断续续地道：
“对……对不起……突然……突然胃病犯了……难受得厉害……我……我得去洗手间……”
我演技拙劣，但此刻我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冷汗直流的模样，完美地契合了一个突发急病者的形象。那被打翻的酒杯也更像是意外而非故意。
周围有人露出嫌恶的表情，有人表示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围观。
唐助理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我那写满“生理性痛苦”的脸上寻找着什么破绽。
我死死咬着牙关，拼命压制住体内依旧在疯狂躁动的感知力，将所有意志力都用来维持这个拙劣的伪装，甚至不惜让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终于，他眼中的怀疑似乎稍稍减退了一些，但那股冰冷的警惕并未消失。他对着电话低声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挂断电话，没有再看我，而是转身快步朝着徐总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但他袖口上那个漩涡符号，以及他离开时身上散发出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被惊扰后的杀意，却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了我的感知！
他知道我没那么简单！他起疑了！
我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在侍应生和几个好心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洗手间，反锁上门格。
“呕——！”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洗手池边剧烈地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和无尽的恐惧。
大脑依旧嗡嗡作响，各种混乱的感知碎片还在不断闪现，尤其是那旋涡符号的冰冷血腥和唐助理最后那丝杀意，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疯狂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唐助理是“野狗”的人！这个发现太致命了！
我必须立刻告诉苏小婉！让她千万小心！不，那个招待所也不安全了！必须立刻转移！
还有……“樽”！
那个神秘男人！他一定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他知不知道唐助理的身份？知不知道旋涡符号？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屏幕被水打湿，模糊一片。我胡乱擦干，点开那个加密短信界面。
我要不要告诉他？用这个情报换取……换取什么？换取保护？还是换取更深的奴役？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剧烈颤抖。
告诉他，就意味着彻底卷入“樽”和“野狗”（我暂时如此称呼那些追踪者）的争斗之中，再无退路。
不告诉他，我和苏小婉可能很快就会被“野狗”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个绝望的抉择。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的时候——
洗手间的门把手，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转动了一下。
没有敲门。
只是无声的转动。
仿佛有人，正静静地站在门外。
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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