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清晨,是被各种声音唤醒的。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茶馆伙计泼水扫地的哗啦声,以及那若有若无、从皇城方向传来的钟鸣,共同交织成一曲充满烟火气的繁华乐章。
朱府那处幽静的客院中,凌九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推开雕花木窗,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早点香气和淡淡煤烟味的空气。
**“啧,还是地面的空气闻着踏实,下面总坛那股子硫磺味儿,闻久了真怕自己也腌入味了。”** 他扭头对正在梳妆的沐清歌笑道,“清歌,你说咱们是去吃豆汁儿焦圈呢,还是来碗卤煮火烧?”
沐清歌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玉簪插入发髻,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九霄,今日便要行事,还是稳妥些,在府中用些清淡早膳吧。” 经过几日调养,她伤势尽复,容颜更胜往昔,眉宇间那份属于圣女的清冷中,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
**“也行,朱胖子家的厨子手艺不赖。”** 凌九霄从善如流,随即挤眉弄眼道,“等事儿办成了,哥带你吃遍帝都!从南城吃到北城,从东市吃到西市!”
这时,墨尘推门而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手里拎着个油纸包,一股诱人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
**“刚出锅的蟹黄汤包,趁热。”** 他将油纸包放在桌上,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
**“嘿!还是老墨懂我!”** 凌九霄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抓起一个,咬破薄皮,吸吮着鲜美的汤汁,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停下。
沐清歌也微笑着坐下,小口品尝。她知道,这是行动前最后的宁静时光。
用罢早膳,三人神色一肃。
**“都安排好了?”** 凌九霄看向墨尘。
墨尘点了点头:“朱富贵已打点好承天门附近的耳目,至少初期不会有人刻意刁难。但皇榜之下,龙蛇混杂,内卫司的暗探是免不了的。一切见机行事。”
**“明白。”** 凌九霄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神情收敛起来,眼神变得锐利而沉稳。他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箱子前,打开,里面是朱富贵提前准备好的各种行头——药材箱、银针包、以及几套符合郎中身份的朴素衣衫。
他迅速换上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将凌霄剑用布条仔细缠绕,伪装成捣药杵的模样插在药箱旁,又对着镜子,运起内力微微调整面部肌肉,使得轮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几分,眉宇间添上几许风霜之色。最后,他拿起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药水在手上搓了搓,一双原本修长有力的手顿时变得略带粗糙,指甲缝里甚至模拟出了些许药渍。
**“怎么样?像不像个走街串巷、有点真本事又不得志的野郎中?”** 凌九霄转过身,压低嗓音,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市井的圆滑。
沐清歌仔细端详,眼中露出惊叹之色:“若非早知道是你,几乎认不出了。只是……这气质转变也太大了些。”
**“嘿嘿,这就叫专业!”** 凌九霄得意地挑了挑眉,瞬间又破了功,惹得沐清歌莞尔。
墨尘也微微颔首:“易容之术尚可,关键在于神态举止,莫要露出马脚。尤其是你的眼神,太过明亮,需再收敛几分。”
凌九霄依言调整,将那份属于剑心通明者的神光内敛,眼神变得平和甚至略带一丝疲惫,活脱脱一个为生计奔波的中年郎中。
**“我去了。”** 他背起药箱,对沐清歌和墨尘郑重地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 沐清歌轻声叮嘱,美眸中含着关切。
墨尘则递给他一枚看似普通的铜钱:“若遇紧急情况,捏碎它,我能感知大致方位。”
凌九霄接过铜钱,收入怀中,不再多言,转身推开院门,融入了朱府早起忙碌的仆役人流中,几个转折,便消失不见。
承天门广场,位于皇城正南,乃是朝廷颁布诏书、昭告天下的重要场所。平日这里庄严肃穆,今日却因一张明黄色的皇榜而变得人头攒动,喧闹异常。
皇榜高悬,上面详细陈述了七公主的“怪病”症状,并言明,若有能治愈者,赏黄金万两,赐爵位,并可向皇帝提出一个不违背道义伦常的要求!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广场上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有身穿异域服装、带着古怪宠物的巫师;有背着药箱、一脸自信的游方郎中;也有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皇榜下方,设有一张长案,后面坐着几名面无表情的大内太监和两名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的带刀侍卫,显然是内卫司的人。所有欲揭榜者,需先经过他们的初步考核。
考核方式简单而粗暴——辨药!长案上摆放着数十个密封的小瓷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应试者需随机抽取一瓶,仅凭闻味、观色(可倒出少许),说出瓶中为何物,甚至要指出其产地、年份、药性。能准确说出三种以上者,方有资格入宫一试。
这显然是为了筛掉那些滥竽充数、企图撞大运的庸才。已经有不少人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有的甚至因为说错药性,被侍卫当场呵斥驱逐。
凌九霄挤在人群中,冷眼旁观。他发现那几个太监和侍卫看似公正,实则眼神交流间,对某些特定打扮(如道士、有名气的医者)的人会稍微宽松,而对那些看起来寒酸或无名的郎中则格外苛刻。
**“啧,哪儿都少不了看人下菜碟。”** 他心中冷笑,并不急于上前。
这时,一位号称“岭南药王”的老者上前,抽中一瓶,嗅了嗅,自信道:“此乃百年血竭,产自滇南,色如琥珀,气味腥甜,主治跌打损伤,活血化瘀。”
案后一名太监微微点头,正要记录。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老人家,您这鼻子……是不是年轻时让瘴气熏过?这分明是‘赤石脂’,用朱砂和赭石炼制的玩意,看着像血竭,闻着也有点像,但药性南辕北辙,一个是活血,一个是镇惊安神。您这要是给内伤的人用了,怕不是要直接送走哦?”**
众人哗然!只见一个背着破旧药箱、貌不惊人的青衫郎中,不知何时挤到了前面,正歪着头,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看着那“岭南药王”。
“岭南药王”顿时涨红了脸:“黄口小儿!你懂什么!老夫行医六十年,岂会认错!”
凌九霄也不争辩,对太监拱了拱手:“公公,可否取少许粉末,置于清水中?血竭入水即沉,色渐散;赤石脂入水则浮,水色泛红。”
太监将信将疑,依言操作。果然,粉末入水后漂浮水面,清水渐渐变成淡红色!
事实胜于雄辩!“岭南药王”目瞪口呆,羞愤难当,掩面而去。
人群顿时对凌九霄刮目相看。那太监也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了些:“先生如何称呼?”
**“鄙姓霄,行九,江湖朋友抬爱,叫一声霄九。”** 凌九霄随口胡诌了个名字,神态不卑不亢。
**“霄先生,请试药。”**
凌九霄随意抽取了一个瓷瓶,拔开塞子,放在鼻下轻轻一嗅,随即盖上,淡然道:“西域火龙涎,非药,乃是一种罕见香料,产自死亡之海深处的火蜥蜴巢穴,点燃后有微弱致幻、催情之效……嗯,宫里用这东西,不太合适吧?” 他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那太监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连忙示意他通过。这火龙涎极其罕见,连太医院库存都极少,此人竟能一口道破,其实力深不可测!
凌九霄顺利通过初试,拿到了一面入宫的腰牌。在他转身离开时,并未注意到,广场边缘一座茶楼的雅间窗口,一道阴冷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通往皇宫的甬道尽头。
那目光的主人,低声对身后阴影处吩咐:“去查查这个‘霄九’的底细。总觉得……有些眼熟。”
凌九霄踏着沉稳的步伐,走向那扇象征着天下权力核心的朱红宫门。宫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市井的喧嚣隔绝在外。
前方,是深似海的宫闱,是未知的挑战,也是揭开谜团的关键一步。
**“皇宫大内……小爷我来逛一圈了。”** 他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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