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藏书楼里显得格外刺耳。
南宫芸脸色煞白，慌乱地看向凌九霄，压低声音急道：“快藏起来！被发现了我们就完了！”
凌九霄却比她镇定得多，他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头顶那巨大的、支撑屋顶的横梁上。那横梁离地约有三丈，木质厚重，阴影浓密，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得罪了！”凌九霄低喝一声，不等南宫芸反应过来，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足下发力，“九霄凌云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鹞鹰般拔地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横梁之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南宫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和凌九霄紧紧挨着，蹲在了狭窄而布满灰尘的横梁上。下方，两名护卫正好举着灯笼走上四楼。
“刚才明明听到有声音……”一个护卫疑惑地四处张望。
“可能是老鼠吧？这老楼里老鼠多。”另一个护卫不以为意，用灯笼照了照书架之间，没发现什么异常。
“仔细检查一下，万一进了贼，你我担待不起。”
两名护卫开始在四楼仔细巡查起来。横梁之上，南宫芸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身体僵硬。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挨得如此之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股混合着阳光和青草味的独特男子气息钻入鼻尖，让她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凌九霄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下方的动静，一只手还紧紧捂着那张刚找到的绢帛残页，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护在南宫芸身后，防止她不小心掉下去。他感觉到怀中少女身体的紧绷，以为她是害怕，便凑到她耳边，用极低的气音安慰道：“别怕，他们发现不了。”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廓上，南宫芸浑身一颤，耳根瞬间红透，心跳得更快了。她羞恼地瞪了凌九霄一眼，却发现对方眼神清澈，并无轻薄之意，似乎真的只是在安慰她。这让她心情更加复杂，既羞又恼，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下方的护卫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看来真是听错了，走吧，去楼下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凌九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两人姿势暧昧，连忙松开手，干咳两声：“那个……南宫小姐，情况紧急，冒犯了。”
南宫芸也慌忙向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裙，强作镇定道：“没、没事……我们快下去吧！”
两人重新落回地面。南宫芸感觉自己的脸颊还在发烫，不敢看凌九霄，低着头道：“东西找到了，你赶紧走吧！”
凌九霄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将绢帛残页小心收好，对南宫芸拱了拱手：“今晚多谢南宫小姐相助，凌九霄铭记于心。咱们……后会有期？”
“谁要跟你后会有期！”南宫芸跺了跺脚，没好气道，“快走快走！今晚的事，你知我知，要是敢说出去，我……我让我爹打断你的腿！”
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娇憨模样，凌九霄忍不住笑了：“放心，我凌九霄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说话算话。今晚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从窗口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空荡荡的窗口，南宫芸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又看了看书案上那本《霸道掌门爱上我》，忽然觉得这话本里的男主角，好像……也没刚才那个“贼”来得生动有趣？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她用力甩头，赶紧把点心残骸和话本藏好，也做贼似的溜回了自己的闺房。
***
接下来的几天，凌九霄在扬州城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开始研究那张绢帛残页。残页上的古文字他大多不认识，星图也看得云里雾里，但星辰核心的微弱感应做不得假，这残页肯定与钥匙碎片有关。
“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看看……”凌九霄摸着下巴思索。他在江南人生地不熟，唯一算得上“熟人”的，似乎只有那位烟雨楼的苏挽音？她气质不凡，见识应该不浅，而且那晚交谈也算愉快。
想到苏挽音，凌九霄又记起她那空灵的琴音似乎能平复自己体内龙脉之力的躁动。这几日研究残页无果，他心情不免有些烦躁，那股因龙脉之力而潜藏的灼热感又隐隐有抬头之势。
“正好，去听听曲子，静静心，顺便……请教一下。”凌九霄打定主意，便再次前往西湖烟雨楼。
这一次，他倒是没蹭船，正儿八经地递了苏挽音给的玉牌。烟雨楼的管事见到玉牌，态度立刻变得十分恭敬，直接将凌九霄引到了一处临水的雅阁。
苏挽音依旧是一身白衣，正在雅阁内抚琴。见到凌九霄，她琴音未停，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凌九霄也不客气，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聆听。琴声淙淙，如清泉流淌，洗涤心灵。他体内那丝因烦躁而蠢蠢欲动的龙脉之气，果然在这琴音下渐渐平复下来，如同被温柔的溪水抚慰，变得温顺而宁静。
一曲终了，凌九霄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
“苏姑娘的琴音，果然有奇效！”他由衷赞道，“我感觉自己像被里里外外洗刷了一遍，舒坦！”
苏挽音微微一笑，如空谷幽兰：“凌公子过誉了。是公子心有所感，与琴音共鸣罢了。”她注意到凌九霄眉宇间那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躁意消散了不少，心中也有些好奇。这位凌公子，似乎身怀异状？
“实不相瞒，”凌九霄开门见山，取出那张绢帛残页（他临摹了一份，原件妥善收好），“我得到此物，但上面文字古怪，图形难解，想请苏姑娘帮忙看看，是否认得？”
苏挽音接过临摹的绢帛，仔细观看。她的秀眉微微蹙起，沉吟道：“这文字……似乎是失传已久的‘云篆’，多用于记载道家秘术或上古轶事。这星图……指向的似乎是……洞庭湖一带？”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在星图某处：“你看这里，这几颗星辰的连线，与古籍中记载的‘云梦大泽’星野图有几分相似。不过，具体是何含义，挽音才疏学浅，也难以尽解。”
“云篆？洞庭湖？”凌九霄眼睛一亮，这总算有了个方向！总比自己像无头苍蝇乱撞强。“多谢苏姑娘！帮大忙了！”
“凌公子客气了。”苏挽音将临摹绢帛递还，状似无意地问道，“公子似乎对这类古物很感兴趣？”
凌九霄打了个哈哈：“闲着也是闲着，研究研究，打发时间嘛。”他不想过多透露钥匙碎片的事情，便转移话题道：“苏姑娘，我听你弹琴，总觉得你心里好像藏着什么事？琴音虽然空灵，但细听之下，似乎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思？”
苏挽音抚琴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凌九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凌九霄看似粗枝大叶，感觉竟如此敏锐。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凌公子感觉没错。挽音……确实有些心事。寄人篱下，虽得义父厚待，但终究……身似浮萍，难觅归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与她平日清冷的形象形成了反差，更显得我见犹怜。
凌九霄看着她眼中那抹轻愁，心中莫名地软了一下。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美人蹙眉。
“苏姑娘何必自扰？”他拍了拍胸脯，豪气道，“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什么浮萍不浮萍的，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你要是觉得闷，以后我常来找你聊天，保证把你逗得哈哈大笑，什么忧愁都忘了！”
他这话说得真挚而坦率，带着一股江湖儿女的爽朗劲儿。苏挽音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的阴霾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些许。
“那挽音就先谢过凌公子了。”她莞尔一笑，这一笑，如同春风拂过冰湖，暖意盎然。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凌九霄妙语连珠，把市井趣事用他特有的方式讲出来，逗得苏挽音笑声不断，雅阁内的气氛十分融洽。凌九霄发现，卸下那层清冷外壳的苏挽音，其实也是个心思细腻、渴望温暖的普通少女。
与此同时，烟雨楼外。
一袭淡紫色衣裙的白芷薇，风尘仆仆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临水雅阁中相谈甚欢的两人，秀美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握着行医箱带子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她根据朱富贵信中提及的“凌九霄可能在江南”以及“江南有位琴仙苏挽音”的模糊信息，一路寻来扬州。刚打听到烟雨楼的位置，就看到凌九霄被恭敬地请了进去，然后便是他与那白衣女子言笑晏晏的场景。
看着凌九霄在那女子面前眉飞色舞、侃侃而谈的样子，再想起他跟自己在一起时，多是插科打诨或者并肩作战，何曾有过这般……“文雅”的谈笑？
一股莫名的、酸涩的情绪，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白芷薇的心头。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凌九霄与谁交往是他的自由，但……就是控制不住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转身离开，决定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只是那清冷的背影，在繁华的扬州街头，显得有几分孤寂。
雅阁内，凌九霄浑然不知“危机”将至。他只觉得与苏挽音聊天很是投缘，对方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性情温和，不像白芷薇那样动不动就拿金针威胁他（虽然他其实有点享受这种威胁？），也不像沐清歌那样妖媚主动让他招架不住。
“和苏姑娘聊天，真是如沐春风啊！”凌九霄由衷感叹。
苏挽音浅浅一笑，正要说话，忽然，雅阁外传来一个略带刁蛮的清脆女声：
“苏姐姐！苏姐姐你在吗？我来看你啦！”
话音未落，雅阁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闯了进来，正是南宫芸！
南宫芸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凌九霄，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指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九霄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这位“话本小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哟，这不是南宫小姐吗？真巧啊。我来找苏姑娘探讨一下音律，怎么，不行吗？”
苏挽音看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有些疑惑：“芸儿，你认识凌公子？”
南宫芸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连忙收敛神色，但看向凌九霄的眼神依旧充满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她走到苏挽音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道：“苏姐姐，你别被这家伙骗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凌九霄不乐意了：“哎，南宫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凌九霄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你半夜闯进我家藏书楼！”南宫芸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不是自爆吗？
苏挽音惊讶地看向凌九霄。
凌九霄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那叫‘夜访’，是为了探讨学术！而且我不是帮你……呃，不是帮南宫世家检查了一下藏书楼的安保漏洞嘛！事实证明，漏洞很大，连我这种谦谦君子都能轻易进去，得多加防范啊！”
“你！强词夺理！”南宫芸气得跺脚。
苏挽音看着两人斗嘴，忍不住掩唇轻笑。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关系……似乎有点微妙？
凌九霄看着气鼓鼓的南宫芸和浅笑盈盈的苏挽音，一个娇蛮可爱，一个清雅脱俗，他摸了摸鼻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江南的水，果然深得很呐！麻烦（或者说是桃花？）好像要接踵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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