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灵枢阁门隐龙吟
顾昭回到玉衡轩时,后颈还沾着石室里的潮气。
他反手锁上店门,连廊下的老藤椅在风里晃出吱呀声,却盖不过怀里青铜牌的震颤——那震颤像极了师父失踪前,修复那方唐代螺钿镜时,镜背缠枝莲纹突然泛起的共鸣。
他把青铜牌轻轻搁在修复台上,台灯调到最亮。
镜片起雾的放大镜压着边缘,当\"灵枢阁·守灵十二律\"几个篆字完全显形时,他的指尖在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师父总说,古物会用自己的语言说话,可这青铜牌上的字,比《天工开物》里的术语更冷硬,像淬过冰的刀锋。
笔记本翻到空白页,铅笔尖刚触到纸,腕间突然泛起热流。
那是点化金手指特有的麻痒,从掌心窜到小臂,淡蓝色灵脉顺着他的视线钻出去——不是落在青铜牌上,而是直端端扎进墙角那口蒙着灰的檀木箱。
\"这......\"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蹲下身,箱盖的铜锁已经锈成深褐色,可灵脉缠绕的位置,分明是锁芯正中央。
上个月收旧家具的王伯说这箱子是从老城隍庙拆出来的,他图木料扎实花五十块买下,原打算改成工具柜。
指尖刚碰到锁头,\"咔\"的一声轻响。
锁簧自己弹开了。
顾昭屏住呼吸掀开箱盖,霉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涌出来。
最上层是套乌木匣,打开时匣底的暗格\"嗒\"地弹出,露出七件包浆温润的工具:牛角挑、竹片刀、鹿皮刷,每样都刻着极小的\"顾\"字——和师父修复刀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在工具上抚过,最后落在箱底一本蓝布面的本子上。
封皮写着《灵枢阁记事录》,墨迹已经发灰,翻开第一页,刚看两行,后颈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庆元三年春,守灵人顾长卿以活文物术镇凶剑'泣血'。
剑有灵,能引杀念,须以修复为引,唤醒其制剑师残灵,令自证凶性......点化万物者,守灵人最高秘传,非血脉不得承。\"
\"顾长卿......\"顾昭对着名字发怔。
师父顾清和总说自己无父无母,可这本子里的顾长卿,和师父书房里那幅被藏在箱底的老照片上,穿马褂的男人眉目有七分相似。
他翻得更快了,纸页在指尖簌簌响,直到某一页的字迹突然潦草起来:\"清和若见此录,速离藏渊。
灵枢阁有变,守灵十二律将成催命符......\"
\"叮——\"
手机震动惊得他差点把本子掉在地上。
屏幕亮起,是藏渊市古玩协会的通知:\"青年鉴修技术听证会,明日九点,需顾昭先生就'点化修复法'现场演示。\"
他盯着\"点化修复法\"几个字,突然想起三天前论坛上那条\"修复师用邪术操控古物\"的帖子。
李文山在评论区阴阳怪气说\"传统修复讲究望闻问切,哪有对着破铜烂铁念咒的\",现在协会突然要听证,怕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
顾昭合上书页时,瞥见最后一行字被墨点晕开,勉强能辨出\"青铜牌为引,寻灵枢阁\"。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牌,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淡蓝纹路,和白天在石室里看到的云雷纹重叠。
同一时间,云起拍卖行顶楼办公室。
苏绾捏着邀请函的手微微发紧,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在她镜片上投下碎光。\"顾昭\"两个字被她用红笔圈了三次,笔帽在桌面敲出规律的声响——和她十六岁那年,父亲在重症监护室床头敲氧气管的节奏一模一样。
电话接通时,那边传来中药罐沸腾的咕嘟声。\"爸,\"她声音放软,\"您说守灵人体系里,有没有会'点化万物'的?\"
电话那头的动静顿了顿。\"小绾,\"苏正雄的声音突然沉下来,\"你是不是碰着青铜牌了?\"
苏绾低头看向抽屉里的东西——今早顾昭跟她出石室时,她瞥见他怀里鼓了一块,趁他不注意时用袖扣摄像头扫过,青铜牌上的\"灵枢阁\"三个字,和苏家祖传的守灵人手册里夹的拓本分毫不差。
\"我可能找到线索了。\"她对着玻璃幕墙里的自己说,\"明天听证会,我是评审。\"
电话里传来药罐盖子被重重放下的声音。\"别打草惊蛇。\"苏正雄说,\"当年顾清和带着半块残玉失踪前,跟我提过'点化'......\"
苏绾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被烧掉半角的合影,穿月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最边上,眉目和顾昭有三分相似。
听证会现场的红木桌椅擦得能照见人影。
顾昭走进来的时候,李文山正跟几个白胡子专家低声说话,见他进来,故意提高声音:\"现在的年轻人,修复靠玄学,鉴宝靠忽悠,真当老祖宗的手艺是变戏法?\"
\"李老师这是提前定罪了?\"苏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穿着月白西装裙,胸针是枚汉代龙纹玉珩,往评委席中间一坐,几个老专家立刻闭了嘴。
主持人敲了敲话筒:\"请顾昭先生演示'点化修复法'。\"
顾昭走上台,从帆布包里取出个锦盒。
打开时,李文山先笑了:\"就这破铜锁?
上个月赵老板说在野寺捡的,锁芯都锈穿了,我说是民国仿的,顾师傅非说有故事。\"
\"有没有故事,让它自己说。\"顾昭把铜锁放在展台上。
指尖刚触到锁身,淡蓝色灵脉如活物般爬满锁面,观众席传来抽气声——那灵脉不是画上去的,是真真切切在流动,像锁里藏了条发光的河。
锁芯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
先是粗重的喘息,接着是沙哑的吼:\"开门!
交出《守灵册》!
不然老子烧了这铺子!\"
\"你不懂,\"另一个声音冷静得像寒潭,\"此锁若开,灵枢自鸣,天下皆知你们所图。\"
录音戛然而止。
全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风的声音。
李文山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猛得站起来:\"这是提前录好的!
我要验设备——\"
\"李老师急什么?\"苏绾摘下胸针,轻轻搁在展台上,\"这枚玉珩是我苏家传了三代的,顾先生,您试试?\"
顾昭的指尖悬在玉珩上方。
灵脉再次浮现时,所有人都看见展台上空浮起模糊的影像:梳着螺髻的女子坐在妆台前,把玉珩别在鬓边,镜子里映出\"苏记\"二字的老字号匾额。
\"这是我曾祖母。\"苏绾声音平稳,\"她二十岁那年在苏州绣坊当学徒,这枚玉珩是她师父送的出师礼。\"她转向李文山,\"您说,这也是提前录好的?\"
李文山的脸涨得通红。
顾昭低头收拾铜锁时,苏绾突然说:\"顾先生,你师父......是不是叫顾清和?\"
铜锁\"当啷\"掉在展台上,发出低沉的嗡鸣,像龙吟,又像某种被唤醒的叹息。
顾昭抬头时,看见苏绾眼里有团火,和他每次修复古物时眼里的光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发哑。
苏绾没回答。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父亲刚发来的消息:\"顾清和当年带走的半块残玉,是灵枢阁的钥匙。\"
而顾昭怀里的青铜牌,此刻正烫得惊人,仿佛在回应什么千年之前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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