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灰尘还未完全落定，苏寒的指尖已经按上了石棺斑驳的纹路。
他能感觉到青黑色石材下流动的温度，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棺盖上那行小字\"凡欲改命者，必先自毁其身\"在他荒古天命纹的映照下泛起微光，原本晦涩的刻痕突然扭曲重组——不是诅咒，是一行更古老的符文，翻译过来竟是\"记忆重构术·入门要诀\"。
\"九黎。\"苏寒回头，喉间的腥甜被压成滚烫的兴奋，\"这不是锁人的锁链，是钥匙。\"
姬九黎的指尖还停在方才擦过他眼角的位置，九窍玲珑心的震颤突然变作清越的琴音。
她望着苏寒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那柄斩向天门的剑——那时的剑尊也是这样，明明浑身浴血，眼底却燃着比星子更亮的火。
\"咔嚓。\"
石棺深处传来木榫断裂的轻响。
林无涯的剑胚突然在鞘中嗡鸣，他反手握住剑柄的瞬间，六道幽蓝光芒从密室四角腾起。
那是六具半透明的傀儡，躯干由细碎的记忆碎片堆砌而成，有的持剑，有的握刀，甚至有一具的武器是支褪色的玉簪——苏寒瞳孔骤缩，那玉簪他在沧澜宗杂役房见过，是三年前被他偷偷埋在后山的，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一件遗物。
\"看来这传承不是随便能拿的。\"林无涯的声音沉了三分，剑胚出鞘时带起一道血光，精准劈开向苏寒面门刺来的长枪傀儡。
那傀儡被斩成两截，碎片却在空中重组，记忆碎片里浮起苏寒十岁时跪在杂役房外受罚的画面，雨水顺着发梢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得过分。
\"小心！\"姬九黎旋身避开刺向苏寒后心的匕首傀儡，袖中星剑划出银弧，却见那傀儡的记忆碎片里映出苏寒被宗内弟子围殴的场景，每道伤口都和现实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的呼吸突然一滞——这些傀儡竟在读取他们的记忆，用最熟悉的痛处当武器。
嗡——
一道刺耳的蜂鸣刺穿识海。
姬九黎的眼前突然黑了一瞬。
再睁眼时，她正跪在混沌海的涯边，脚下是翻涌的暗潮，手中握着那柄斩落天门的弑天剑。
剑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顺着她颤抖的手腕滴进海里，绽开的血花里浮起苏寒的脸——他的圣体正在崩解，碎成星芒般的光粒，消散前最后一个动作是抬手，像是要替她擦掉眼角的泪。
\"不！\"姬九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九窍玲珑心突然剧痛。
她记得这场景，前世苏寒为了斩断天道枷锁，自愿坠入混沌海时，她就是这样跪在原地，心窍一寸寸裂开。
此刻那痛觉比前世更清晰，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脉断裂的声音，有滚烫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是血，也是心窍崩碎的先兆。
\"九黎！\"
有人抓住她的手腕，温度烫得惊人。
姬九黎的指甲几乎要戳进对方手背，却在看清那张脸时突然失了力气。
苏寒的额角渗着血，荒古天命纹在他右手背上灼烧出暗红纹路，他的瞳孔里翻涌着金色的光，那是圣体暴走的征兆：\"这是幻觉，看着我。\"
姬九黎的睫毛剧烈颤抖。
她看见苏寒背后的傀儡群里，林无涯正以剑胚为引，斩碎所有试图靠近的记忆碎片。
那些碎片在血光中炸开时，浮现出的竟是林无涯自己的记忆——他跪在沧澜宗山门前被逐的画面，他在乱葬岗啃食野果的画面，最后是他握着苏寒的断剑说\"我替你守着\"的画面。
\"你的心窍在疼，是因为这些傀儡在模仿你最恐惧的失去。\"苏寒的拇指抹掉她嘴角的血，另一只手按在她心口，\"但你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他的声音突然发哑，\"因为我还站在这里。\"
姬九黎的呼吸渐渐平稳。
她能感觉到心窍的裂痕在缓缓愈合，苏寒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渗进来，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血锈味，真实得让人安心。
\"《残页推演术》·破妄。\"苏寒低喝一声，天命纹的金光突然暴涨。
他的视线穿透了所有记忆碎片的伪装，看见每具傀儡的核心都是一颗幽蓝的记忆晶核，晶核表面刻着和石棺相同的符文。
\"林兄，左边第三具！\"苏寒挥剑指向持玉簪的傀儡，\"那是我的记忆，核心最脆弱！\"
林无涯的剑胚如电般刺出。
血光包裹的剑尖精准贯穿傀儡胸口，幽蓝晶核应声碎裂的瞬间，其他五具傀儡同时发出尖啸。
它们的记忆碎片开始疯狂重叠，苏寒前世斩天门的画面、姬九黎在天门上垂泪的画面、林无涯在乱葬岗捡剑的画面，所有他们想忘又不敢忘的记忆交织成网，几乎要将三人淹没。
\"星剑·破！\"姬九黎的星剑突然绽放出万点星辉，每点星光都精准刺穿一片记忆碎片。
她的九窍玲珑心此刻不再疼痛，反而涌出清冽的力量——原来当不再恐惧失去时，连记忆都成了手中的剑。
最后一具傀儡的晶核碎裂时，整个密室突然安静下来。
石棺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棺盖缓缓滑向一侧。
一本由半透明记忆碎片凝成的典籍悬浮在石棺中，每一页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孩童在月光下刻符文，有剑修在混沌海边斩天道，有女子在天门上垂泪——最后一页的画面突然清晰，是苏寒和姬九黎，他们背靠背站着，手中的剑指向同一片虚空。
\"这就是'记忆重构术'？\"姬九黎伸手触碰典籍，指尖刚碰到书页，整本书便如流水般融入她体内。
她的识海中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一段段关于记忆本源的信息如潮水涌来，九窍玲珑心的每一个窍孔都亮起幽蓝的光，像是在庆祝某种桎梏的解脱。
苏寒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间突然泛起不详的预感。
他的圣体在发烫，像是有什么沉睡的存在被彻底唤醒。
\"你终于来了，弑天者......\"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苏寒识海中炸响。
那声音像是来自极远的虚空，又像是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印记，带着某种历经沧桑的叹息，\"这一次，别再失败。\"
苏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下意识抓住姬九黎的手，却见她也正惊愕地望着自己——显然，她没听见这声音。
\"轰——\"
远处的虚空突然撕裂。
一道金色身影从裂痕中缓缓降临，面容被朦胧的光雾笼罩，却让三人同时生出熟悉又危险的直觉。
那是比太初圣庭更古老的气息，比混沌海更浩瀚的威压，像是某种他们曾对抗过、却又遗忘了的存在。
姬九黎的星剑在鞘中剧烈震颤，林无涯的剑胚泛起血红色的预警光芒。
苏寒握紧姬九黎的手，荒古天命纹在两人交握处亮起，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自己同步加速——这一次，他们不会再被记忆锁死。
石棺的纹路突然全部亮起，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
而那道金色身影，已经跨过了虚空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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